青天白日非梦我 第九十一章

程肃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给简亦讲述起了那些，他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起的过去。

他本来是想抓住简亦的手的，可是想来想去又作罢。

那年程肃十六岁。

因为父母离异后分别有了各自的家庭，而且全都生活在国外。所以他从小到大，都是跟着爷爷奶奶在国内生活的。

爷爷是一名机械工程师，是中国第一批设计研发本土品牌汽车的元老级人物。奶奶是一名歌舞团的舞蹈演员。

他从小到大在邻里街坊，都是除了名的淘。学习成绩垫底，不学无术，谁都管不了的那种。

但是他只有一个爱好，就是摩托车。卧室里贴满了各种他喜欢的车手海报，零花钱全都用来买昂贵的赛车模型。

平日里逃课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去一个地下野车场，拿着花80块钱伪造的十八岁假身份证，租一台摩托车，下赛道跑几圈。

那时候已经七十多岁的程爷爷，到了放学时间找不到人，通常都是提着大木棒，去野车场子，揪着程肃的衣领把人抓回家。

可是一来二去的胖揍，并没有对程肃产生任何放弃的想法。反倒是越打越来劲。

爷爷和奶奶冥思苦想，觉得这么下去不行。一是野车场本来就违法，二是也不安全。

为了拴住程肃跃跃欲试的心，在程肃十六岁的生日，爷爷送了他一台程肃有生以来第一辆摩托车。

并且开始教程肃摩托车的各种知识。

并和小程肃约法三章，如果想要骑车，就要在爷爷奶奶的允许和监督下，去正规赛道练习，不允许再玩野车。

这不教不知道，程肃在车子方面的天赋，简直是有如神助。第一次下赛道就被赛场里一位老教练相中，夸他天赋异禀。

这为老教练就成了程肃在塞车方面的第一位启蒙老师。

程肃的进步飞快，才没练几个月，已经有模有样了。

但是教练只让程肃一遍又一遍的独自跑圈，一直不允许他和别的学员一起同场比赛。

这个要求可憋坏了自以为天下第一了的程肃。

就这样，在一个爷爷奶奶都熟睡了的夜里。

程肃悄悄偷除了车库钥匙，怕吵醒熟睡的爷爷奶奶，愣是推着车走了一公里，然后才发动车子去了以前那个野车场。

这里今天有一场竞速赛，恰好在夜里开始。

这也是程肃第一次遇见凌舒。

场上的女车手可谓是稀有生物，更可况还是一个这么年轻，漂亮，身正条顺的大美女。

场上前去搭讪的人可不少，但都被凌舒不屑的鄙视了回去。

真正吸引程肃目光的，其实不是凌舒有多漂亮。而是这个准备和一帮男人参加竞速赛的美女，身边还带了一个穿着不合身宽大衣服的小男孩。

张扬。

那时候的张扬还不叫张扬，和凌舒一个姓，凌耀。

那会的凌耀就像个缩头缩脑的小鼻涕鬼，跟在凌舒的身后抓着姐姐的衣角不松手。

凌舒那会来参加野车场比赛，全都是为了钱。

养父母收养他俩，女孩就是为了嫁人挣钱，男孩就是为了下地干活。

根本不会出一分钱给两人上学交学费。

每日干活都是小事，不打不骂，这一天就是幸福的一天。

因为年纪没成年，想去打工刷碗洗盘子也没人要的。

所以她和弟弟的所有学费，都是她参加野赛挣的。

当时弟弟马上就要上中学，需要一笔对她来说很巨额的钱，她只能想尽办法，凑钱给弟弟上学。

程肃本来以为凌舒一个女的，就算是会骑车，车技也就那么回事。

没想到的是，凌舒吧，倒还真不赖。

这样的比赛，前三名都是有奖金的。可问题是，除了第一名，第二第三的奖金，跟报名费基本持平了。

对于第二的凌舒来说，自己这一趟加上租车和报名费，没拿到第一就等于是赔钱了。

所以程肃拿着奖金快乐的出门，刚想骑车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家，就被牵着小拖油瓶的凌舒拦了下来，要求私下俩人再比一场。

程肃再不回家就要被发现了，这可不是一顿胖揍能过去的。

他当然不同意。

没想到，凌舒抱着小凌耀，就上了他车后座，死活不走了。

最后没办法，程肃把自己身上带的所有财产，外加这次比赛的奖金，全都押给了凌舒，并且承诺改天一定找机会比一场，今天就算了。

如果不是第二天弟弟就要交学费，凌舒绝对不会要这个钱。

可没办法，少一分钱，弟弟就没法上中学。

她只能顶个大红脸，先收下了钱。但是管程肃要了联系电话，承诺一定会赢他，或者还他。

就这样，年少的程肃和年少的凌舒相遇了。

之后凌耀顺利进了中学，而凌舒实在没办法负担她和弟弟两个人的学费，选择了自己辍学，专心供弟弟念书，并且承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和农活。

每天夜里，她都会去附近的赛车场，偷三五个车手练习后淘汰下来的轮胎，然后拿去卖钱。

程肃在那次野赛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野车场。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在野车场已经完全找不到赢比赛的满足感了。

他需要的是更为专业的强劲对手。

他想参加专业的比赛。

他开始在夜里，想尽办法趁爷爷奶奶睡着，偷车去赛道练习。

他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些大神级车手，怎么抓弯心，怎么切压弯角度，怎么控制手上的油门。

就这样反复练习，反复练习。

就这样，在某一个夜里，俩人再次相遇了。

在赛道外围的围墙，上边。

一个想翻墙去开后院门，一个翻墙去偷轮胎。

两个人在墙上面面相觑，先是尴尬，随后又释然的笑了。

凌舒没有拆穿他半夜悄悄免费用赛道。

程肃也没有拆穿她半夜爬墙盗窃。

俩人非常有默契的，开始了每天夜里的秘密行动。

有时凌舒还会给程肃带点夜宵，在场边看他练车。

然后程肃就会充当免费劳动力，帮凌舒多抗几个轮胎走。

年少时的爱情，开始的就是这样的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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