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第三百七十三章 檄文纷纷

马不停蹄奔赴黎国的司钺，自然知道宋明臻有多么思念他，同样的，他也深深担忧和思念着宋明臻。路过凉州的时候，司钺与驻扎在那里的武定川相遇。

武定川告诉他：“玉镜公主已经在曲百兽的帮助下，拿下了黎国大部分的军权，眼下已经退还了我们半数以上的城池，剩余沦陷的城池，应该不日就可以收复。你们说的不错，那丫头有些本事。”

武定川比武平川还要嘴硬，从不会夸人，这一句“有些本事”，已经是旁人不敢妄求的夸赞了。

司钺紧张地追问：“那她现在在哪儿？跟曲百兽在一起吗？”

武定川察觉了司钺在听到他的夸赞时骄傲的情绪了，竟生出一点恼意，说：“你好歹贵为瑨国皇子，获封亲王爵位，瑨国和黎国正在交战，殿下和黎国女人交往密切，也不怕世人非议！”

司钺却说：“世人非议与我何干？我就是再行得正坐得端，也免不了受些脏污。再者说，明臻不是什么‘黎国女人’，而是我的女人，我关心我的女人，有什么错吗？”

武定川在心里骂了一句娘。“爱”这种东西，他一个粗汉子，提起来就觉得酸。他自己不提，也不想让别人宣之于口。

司钺继续追问：“明臻在哪儿？”

武定川别开眼，说：“她不在两军阵前，也没在曲百兽身边。据说她要救一个朋友，就先一步往黎国都城去了。你要去黎国找她？黎国都城是是非之地，你就带了这么几个人，是想……”

“金陵是是非之地的时候，明臻来了；凉州、永昌是是非之地的时候，明臻也来了。她有不惧生死的胆量，我堂堂男子，难道没有吗？为明臻借路，我替她谢谢世子。后会有期，告辞！”说完，司钺带着几个因为一直昼夜奔袭而瞧不出模样的人们，像一阵风一般离去了。

武定川没能用任何语言阻止司钺奔向黎国，去寻他牵挂的姑娘，心里的情绪一时分辨不清楚。他觉得宋明臻太复杂，觉得司钺太纯粹，好像如水火一般不能融洽，可在见到他们匆匆的背影的时候，却又不自禁地说道：“倒也般配。”

骑马在西北的风沙里狂奔，司钺的心在狂跳。他早就料到宋明臻可以解除威胁瑨国边境的军队，并完全掌控这支军队以抗衡宋华庭，如今她真的做到了，司钺怎么能不骄傲？他不愿细想宋明臻为了完成这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需要多大的智慧和勇气，付出了多少艰辛，他只想马上赶到她身边，和她共担风雨。

被司钺牵挂的另一边，宋明臻暂时放下了跟随她而来的骑兵，和李素生一起乔装进了城。

宋华庭把碧落藏得很严实，迫使宋明臻必须自己去探寻碧落的下落。该怎么做呢？宋明臻苦思了一整日，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

她让李素生和他统领的暗桩趁夜在都城中张贴或散布告示，打算利用告示，打乱宋华庭的阵脚。

告示上是这样写的：

亿兆黎国百姓亲启：

苍天神明庇佑，本公主宋氏明臻封号玉镜，侥幸生归故国，特邀诸位见证，与皇兄华庭讨个公道。

天子吾兄，为促成和瑨国之联姻，不惜杀害我未婚夫耶律皓春，又阴谋嫁祸给武家少子；为夺兵权，他在耶律老将军汤药中下毒，使老将军功高而寿夭；此次更是为寻出兵瑨国之借口，秘密派人围杀整个黎国和亲使团。忠臣受辱，黎民被欺，血流成河，此罪何深！今前方诸将得知真相，不忿于昏君罪行，临时倒戈，不日即抵达京城。望黎民醒悟，珍重性命，毋为昏君所欺。

玉镜公主明臻手诏

一夜之间，这些声讨宋华庭的告示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遍京城，引得官宦书生、贩夫走卒争相传诵。官员差役们初时还四处招呼着销毁告示，奈何告示像雪花一样飘个没完，只好认命一般地撒手不管了。

黎国皇宫之中，太监宫女的消息虽然闭塞，但为了打发无聊沉闷的时光，总会主动寻一些宫外的小玩意儿或新鲜消息。当天下午，几个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围在一起，磕磕绊绊地读告示上的字，连认带猜地结束了一场“学术研究”，且伴随着时常出现的惊呼和评判。他们叽叽咕咕地说，不愿小声，怕同伴听不见；不敢高声，怕旁人听了去。

只是“聚众”这个活动，本身就能吸引很多人。有两个宫女牵着手过来凑热闹，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个嬷嬷。人越凑越多，认出的字也越来越全。在完全听懂告示里讲的内容的时候，人们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各自精彩了。

咕叽了一会儿，一场“指点江山”的聚会突然被一个拂尘无情打断。人们吃了一惊，赶紧顺着拂尘去看，不看便罢了，这一看，竟齐齐地吓出一身冷汗来。拂尘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黎国天子宋华庭身边的大太监孙大海。再往他身后看，嘘，幸好陛下并不在。

孙大海不过三十出头，头上已经掺了银丝，可见平时少不得操心。他这会儿总算清闲下来，并不在陛下身边当值，而打算提前回府吃饭休息，路过御花园狮子桥的时候，听见了唔呀哇啦的说话声，有男有女。孙大海好奇，又觉得这些人不懂规矩，就凑了过来，打算不轻不重地训斥两句。

这一凑过来不得了，就看见了小太监手上大逆不道的告示。他眼珠差点瞪出来，一把抓过了告示。

就算没有皇帝在身边，孙大海毕竟是太监宫女们的总督管，一句话就能把这些宫中地位最低微的人们处死，所以聚在一起的太监宫女们哗啦啦跪在地上，头皮发麻，一个劲儿地请罪。

孙大海才不管跪在脚边已经带了哭声的人们，他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扑在了手上的告示上。他接连看了三遍，每看一遍都会觉得恐惧更深一层，手都在颤抖。

他是宋华庭几乎最信任的人，很多事——包括毒杀耶律老将军和指派杀手刺杀玉镜公主，都是他参与执行的，甚至很多告示上没有提及的狠毒的事，他都知道，都参与过，其中的每一件事，只要公布出来，恐怕都会令包括宋华庭在内的人毁于当代、遗臭万年。

这不，很多事就这么剖了出来，展示给人们看，而胆敢这么做的那个人，自称是陛下的妹妹，玉镜公主宋明臻，可这位公主在名义上已经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