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第三百五十六章 困兽犹斗

在外人眼里，宋明臻总是装出一副孤冷的样子。悲惨的童年让她用最恶意、最冷静的眼光对待每一个她不敢相信的人。她能交付真心的人不多，可惜死去了一个，分开了一个，丢失了一个。

正因为碧落的丢失，被心病和身病双重折磨的宋明臻，已经完全不顾及体面了。

“碧落……”宋明臻觉得自己的喉管好似被人掐住了，发不出声音。这更迫使她从草垛上翻身起来，带起一阵沙尘。

李素生将宋明臻按回原处，示意她不要太激动，说：“武平川和周雨护着碧落向靖安这边赶，果然遇上了叶明德的追兵和宋华庭的堵截。两方打了一仗，碧落重伤，被宋华庭派出的细作带走，已经越过两军阵前，押送去了国都……”

宋明臻的眉毛都快挤到一块去了。

“这不能怪武二公子，”李素生说，“据说当时武二公子和周雨姑娘都受了很重的伤，有几个兄弟还战死了。宋华庭派去的人在察觉被护送的人是碧落的时候，没有当即杀她，而是将她当成人质送了上去。宋华庭并没有对外宣布这个消息，这是咱们的暗桩探查到的。不过想来也是宋华庭故意为之，想借这个渠道，让公主您投鼠忌器，自乱阵脚。公主，只要您还在，宋华庭就不会杀了碧落，所以你不要太过担心。等燕王殿下处理完京城中的事务，自然就会……”

“等？”宋明臻一边说话一边挣扎着坐起来，脸色苍白如纸，“我等得，碧落等不得。宋华庭自然不会杀了她，但难保不会折磨她。素生哥，咱们得星夜赶路，去永昌了！”

碧落是为了掩护她才被当成人质抓走的，为了逼出宋明臻的下落，那些人不知道对碧落用了什么刑罚。想到这儿，宋明臻怎么有心思等待？

但看着宋明臻的脸色，李素生担忧地说：“可是您……”

“不用担心我，”宋明臻眼圈微红，“我已经失去了孤野，决不能再失去碧落了！”

带着抓捕来的叶明德信使和黎国细作，踏入城门之后，司钺没有回宫复命，更没有回燕王府，而是径直去了兵马提督府，调集了早已等待那里的六十多个亲信将士，出府之后，和赫连绰及其所领三十多个燕北军，直奔叶府而来。

叶明德正在正厅焦急地等待亲信传回来的消息，他的次子叶继禹在廊下来来回回地焦躁地走动着。

“要么进屋要么滚！别在我面前晃悠！”叶明德敲打着手中的拐杖，怒气冲冲地对次子骂道。

叶继禹耷拉着脑袋“滚”了进来，把自己摔到椅子上。他现在胳膊和腿都是软的，都在打颤，心里一遍一遍默念着经文，巴不得现在有几个金身佛像、罗汉像放在他面前让他跪拜，若真如此，他怕是要把头磕破、把喉咙喊哑了。

叶明德在派出亲信之前对次子说：“单凭宋华庭那点兵马，就算暂时抢一点地盘，想要在靖安王手上保住战果，是不大可能的，他必定要求我协助，只有我在兵部和户部周旋一番，在粮草军械上动些手脚，宋华庭才能打赢这一战，坐稳他的皇帝位。既如此，他派来的细作们，必定会答应我的要求，为我办事。成败在此一举，只求诸事顺利。”

叶明德的希望，自然也是整个叶家人的希望。他们焦急地等着信使回来，为他们送上翻盘的机会。

可惜，他们等来的，是司钺和赫连绰抄家的兵马。

周阳调用了禁军守在叶府门口，不只是为了防止叶府的人随意进出，更是宣示着朝廷的态度，在百官群臣面前，起到震慑的作用，为司钺和赫连绰“压阵”。

他们的动作很快，就算整个缉捕行动结束，也有好些官员还没有听到动静，就算听到动静，知道司钺和赫连绰在没有拿到皇帝诏令的情况下，擅自带兵包围叶府，也不敢声张，两股战战，唯恐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

叶府内，百十号猛虎雄狮一般的军士们一拥而上，用最快的速度占领了包括内院在内的叶府所有角落，将叶府上下全部逼到了正厅前的空地上。

期间有几次短暂的交手，乃是叶府的当值府兵和家丁不肯束手就擒，对闯进来的燕北军进行反抗。燕北军早就得了命令，对此毫不手软，造成一死两伤。叶府上下见出了人命，再不敢对抗，无论男女，哆哆嗦嗦挤在了司钺面前。

年迈的叶明德失去了拐杖，被一个魁梧的兵士按着跪在地上，束发的玉簪在慌乱中被扯掉，头发有些凌乱。叶继禹呢？他因为在羁押的过程中试图挣脱逃跑，被兵士一拳打倒，趁着没有反抗的力气，拖到了司钺跟前。叶继禹不服气，正要开口辱骂两句，被他身边的兵士按在地上，一张带着书生气的白嫩的脸，也惨遭兵士战靴踩踏，除了血渍，还沾满了泥污。

不过他们相比于被司钺囚禁了好些日子的叶继尧来说，情况不是好了一星半点儿。叶继尧虽还活着，也只是活着罢了。

叶明德看着被粗暴看押的一家老小，想着生死不知的长子，再加上一把老骨头被折磨的痛楚，老泪差点飚出来。他对司钺喊道：“燕王殿下！老朽虽年迈，好歹也是一品大员，有国公的爵位。就算是陛下要问罪，也不能动用刀兵，乃由老朽携家眷老小，至朝堂大殿，请三司会审、亲王陪审，方能定罪。你没有陛下谕旨，没有刑部和大理寺的批复，怎能说闯入就闯入？说杀人就杀人？！你拿国法如何？你拿皇威如何？！”

司钺负手而立，说：“你觉得本王委屈了你？你的堂弟叶弘波，已经在昨日被我们拿下，就在他回京的路上，他也试图反抗，被卫国公府派出去的人折了一只胳膊。你的长子叶继尧，因为受了重刑，再晚两日，我怕你就见不到他了。我早日将你擒住，也是怕他们多遭几天的罪。这样说来，你也不亏。”

叶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