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两虎相争

司钺用淡然的表情缓解着厅堂里的气氛，虽说这气氛并不会因为他的表情而有所缓解，反而更加紧张和压抑。司钺说：“三位公子，镇南侯临行前应该跟各位说了此去的目的。你我同宗同族，既然镇南侯选择了坚决站在陛下身边，维护我司家的正统和尊严，将心比心，陛下当然要全力救护镇南侯，将来论功行赏，必会使各位再上一层楼。”

司慎言眼神闪动了一下，没有立刻表态。

司钺说：“各位有什么疑虑，可以直接说。”

正厅还沉浸在安静之中，没有缓过神儿来。

半晌之后，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三公子司讷言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安静：“我父亲曾……世人流言说的不错，我父亲曾与当今天子共同议储，父亲为了避嫌，自愿从祖籍迁来云南，这么多年，不敢出现在朝野面前。若陛下趁机将我父亲一并除去，也……在情理之中。父亲进京之后，没有像约定那样向云南传递家书，也没有派可靠的人传递消息，云南军民，俱是为此担惊受怕，若不是大哥二哥一直压着，现在镇南侯府的门，怕要被那些将军们踏坏了。母亲因为担心父亲安危，已经卧病半个多月，缺少……药材，所以……”

所以，白南韦就出现了。

镇南侯夫人缺少的药材，定不是寻常东西，白南韦作为整个瑨国几乎算是最大的药材商，自然有了和镇南侯府讨价还价的资本。而且看白南韦刚刚嚣张的样子，恐怕这“资本”并非一个。

司钺瞥了一眼暂时解除危机而恢复嚣张态度的白南韦，转而对镇南侯府三兄弟说：“司钺不敢妄称君子，但忠诚信义是断不敢违背的。本王出京之前，镇南侯确实因为和谢迎天拼杀而身受重伤，无法留下只字片语以宽慰家中妻儿，但事情自有大白于天下的时候。待诸位与我除掉奸党、平定乱世之后，本王必定还诸位一个康健的镇南侯。至于老夫人，本王说句越矩的话，老夫人的安危关乎整个云南的治乱存亡，不可懈怠。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将其性命交托到不值得信任的人手上，非明智之举。望诸君三思。”

“我不值得信任？”白南韦整理了一下衣领冷笑一声，似乎不喜欢血腥气而离自己死去的护卫远了一步，“镇南侯夫人乃是我的姑母，我难道会害她？你空口白牙的，难道能救老夫人的命？”

司钺的情绪依然平和，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刀：“本王记得，当年老夫人和镇南侯结缘，毅然和整个白家断绝关系，二十多年间，老夫人再没有踏入过白家大门，更没有和白家的人有任何瓜葛，眼下云南动荡，朝廷掀动风雨，白家人却巴巴迎上来，说要拯救老夫人性命，让人如何信服？再者，你一个白府私生子，长大之后才认祖归宗，与白家人有什么情谊？若真有情谊，你的那些伯叔兄弟们，又怎么会不明不白地枉死？他们尚且不得善终，镇南侯夫人这里，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白南韦一时语塞。

唔，竟小看了这个武夫。世人都以为司钺是战神，有统兵越野的本领，现在看来，谋略见识、雄辩口才，他也是出色的。

其实司钺说的这个道理，镇南侯府的三兄弟怎么可能没有想到？但他们冷眼旁观司钺和白南韦一番争斗，有他们自己的考量。

司瑛已经卷进朝廷的争斗里去了，身不由己，镇南侯府本没有必要把更多的人搭进去。如果令两方因为各自的利益而争斗不休，这便给了云南很合理的拖延的机会。越晚加入这场战争，镇南侯府乃至整个云南，才能更好地保存实力，为将来和朝廷谈判攒足筹码。

眼见白南韦处于下风，司钺趁热打铁，说：“老夫人的病，多半是心病，心病自有心药医，何必受制于人？若因此行差踏错，那么将来各位要担心的，就不仅仅是老夫人一条性命，镇南侯府全族，都将永无宁日！”

“你少来危言耸听！谁赢谁输，现在还不一定呢！”白南韦说，“金陵地处长江以南，水道纵横，要想守住，必定需要强有力的水军才行。北方三支铁军俱是旱军，想要和英国公抗衡，痴人说梦！”

司钺把眼神完完全全投在白南韦身上。他越来越不明白，这个江湖商人，为什么一定要拉着所有人为谢迎天卖命，谢迎天到底许给他什么了？

白南韦已经快要绷不住他佯装出来的镇定的表情了，却还要硬挺着。他短暂的二十多年的时光里，遇到的惊险刺激并不算少，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他是个商人，是个妄图创造最大富贵的商人，有些风浪，是必须要面对的。

白南韦对镇南侯府三兄弟说：“三位表兄弟，朝廷这么多年对待你们父子到底如何，你们比我们清楚，到现在为止，镇南侯府周围的眼线可曾间断过？朝廷对你们的猜疑可曾缺失过？今天一旦把兵权交给朝廷，朝廷就会将镇南侯当成牵制你们的筹码，你们将投鼠忌器，再无宁日！英国公已经向你们保证过了，将来坐稳了皇位，必定会保证镇南侯无虞，任由镇南侯府世代镇守云南而不受节制。到那时，我白家凭着从龙之功，亦可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之前世子也提到了，令堂多年夙愿，就是想以镇南侯夫人的名义回白家省亲，为已逝的母亲扫墓，为健在的父亲尽孝。一旦白家重返朝堂，令堂的愿望岂不是轻易就能实现了？到时候两家相望相助，岂不美哉？”

哦，原来白南韦的另一个“资本”是这个。

做了白家的当家人，白南韦妄图违背祖制，在朝廷中占有一席之地，恐怕谢迎天还向他许诺了其他的好处，比如封爵授官之类的。一旦白家重返朝堂，镇南侯夫人自可荣归母族。作为夫人的儿子，司慎言三兄弟有这些迟疑也就说得通了。

既然找到了白南韦的欲求，那么攻破白南韦、游说镇南侯府，就更加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