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第一百五十一章 物是人非

早在一出宫门，宋明臻就让孤野护送皇后赏赐下来的礼物先一步回鹊园。

倒不是宋明臻如何宝贝这些礼物，其实只是找借口把孤野劝回去。

孤野自从喝了周雨送来的白干酒，就迷上了这个味道，反倒把之前常喝的汾酒丢在一旁。他的酒喝得极快，这才几天就见了底。宋明臻原本答应他，今天早早结束定亲仪式，陪他去酒馆买酒喝，谁知道磨磨蹭蹭，竟到了这个时候。好在那个卖白干酒的酒馆现在应该还没有关门，宋明臻便让孤野先走一步，不必等着她们。

可谁能想到，有人会截住她们，且堂而皇之地上了她们的车！

在夜色的笼罩下，闯入者留给外人的只有黑乎乎的轮廓，看高大而匀称的身形，能很自然地判断出，对方是个精干的男人。那男人的腰带上挂着一把长剑，虽藏在剑鞘里，但总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请自来、专横无理，还带着兵刃，碧落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人靠近衣衫不整的宋明臻？她立刻拔剑杀过去。

对方身手敏捷，力量又足，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擒住碧落，与他而言并不需要耗费多少时间。三招两式之后，碧落的剑就不在她手上了。

但碧落还在执着地用自己的身体遮挡宋明臻，试图做宋明臻最后的盾牌。

“司钺！”宋明臻带了怒气喊道。

扣住了碧落两只手腕的司钺停顿了片刻，松开对碧落的钳制，并说了声：“抱歉。我有话对她说。”

“她”，自然指的是宋明臻。

碧落一丝一毫都没有挪动，因为她听出了宋明臻的气恼。

宋明臻随手拎起一件礼服盖在身上，藏在黑影里，说：“我原以为，能在我面前做出如此出格的事的，只有把我当成生死仇敌的武平川，没想到还有燕王殿下。若不是你对碧落手下留情，我怕是要让你死在我的鸳鸯弩之下了。”

其实宋明臻这次出门并没有带鸳鸯弩，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要保持和司钺绝对的疏远和敌对，她想时刻提醒司钺，她是他的敌人。

司钺却好似并没有把这种明显的敌对关系放在心上，而是说：“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宋明臻以为司钺想要询问的，跟七年多以前的事情有关，便生硬地回答：“本公主现在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燕王殿下您的任何问题，放在我的身上都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司钺的声音透不出情绪，“别人的性命，于玉镜公主而言，就真的无足轻重吗？”

“什么？”宋明臻微微有些吃惊。

司钺：“我要问的事，关于凤凰寨三当家沈穆——玉镜公主不要告诉我说，您不认识他。”

司钺的口气十分奇怪，令宋明臻不得不多想。宋明臻在碧落的手臂上捏了捏，示意她先下车，她有话对司钺说。碧落回头望向宋明臻，等真的确定宋明臻可以独自应付之后，她才弓着身子、放轻了动作，钻出马车。

马车外，梁洪涛在垂首而立。碧落虽没有立刻发作，但心里已经有了盘算，她必须要让宋明臻把这个“吃里扒外”的瘸子赶出去。

为了不惹人注意，马车重新缓缓启动。

马车其实还算宽大富丽，就是放在各贵族的马车中，也是不会被比下去，但对于各怀心事的一双年轻男女而言，这个空间还是令人尴尬。

更尴尬的是，司钺只挪动了很小的一步就不得不停住，因为受光线的影响，他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情况，踩到了宋明臻胡乱丢弃的鞋子。

司钺：“……”

宋明臻：“……”

但是让宋明臻忍着尴尬，衣衫松垮凌乱、红着一张脸去一个男人面前取回自己的鞋子，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她把自己蜷得更小，把礼服拽得更紧，屏住呼吸等待着司钺的任何举动和言语。

司钺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舒缓他的窘迫，他忽然后悔如此草率地闯入。在此之前，他的每一次请求见面都被宋明臻拒绝，只好出此下策，不过是觉得，七年前，他们曾经偎依在一起互相取暖，但他忘了一个世上最令人悲伤的成语——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所以不合时宜，进退两难。

在长久的停顿之后，司钺只好后退了一步，退到车门边上。

只要司钺不先开口，宋明臻是不肯多说一个字的。她静静地盯着司钺。

司钺干咳了一声，说：“我去鹊园好几次，你都没有见我，我才……”

“燕王把自己当成我的什么人了？如此光明正大地承认梁洪涛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细作，我是否应该将其看做是瑨国皇室对我黎国的挑衅和侮辱？”宋明臻半点没有听司钺的解释，她只想用最生硬和疏远的口气，提醒司钺，他们身份有别。

司钺藏在阴影中的脸扯出一丝苦笑，说：“那天之后，跟我分清界限好像成了你的瘾——你不累吗？”

宋明臻回敬道：“如果你只是来‘套近乎’的，就请你下车。我一个‘克死’了三个未婚夫的人，不想在这个时候惹来麻烦。以后燕王殿下见到我，请恭恭敬敬地称呼我一声‘王嫂’。”

王嫂？司钺将这两个字放在舌尖反复咀嚼了几次，越发觉得可笑，且真的笑出了声。

宋明臻不明白司钺为什么要笑，她下意识地把这个细微的笑声当成轻蔑和嘲弄，于是脸颊更加涨红，若不是有暗夜掩盖，她怕是要寻一寻马车的缝隙，赶紧逃了才好。她忍着气愤、恼怒和羞涩，高声斥道：“你若是来笑话我的，就请立刻出去，我怕我的马车，染脏了天下闻名的战神的靴子！”

司钺不知道宋明臻又想到哪里去了，好在他并不在意宋明臻的恶语相向，而是说：“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一直说，你有三个未婚夫呢？除了摩诃多赤和耶律皓春，另一个是谁？”

宋明臻把盖在身上的礼服向上拉了拉，遮住自己的半张脸，闷声说道：“跟你无关！”

无关便无关吧。司钺似乎蹲在那里有些累了，竟放松身体坐了下来，且将后背靠在车壁上，看那样子，好像有了多待一会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