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不求仙 第七十二章 心行

桑秋尊者所谓挪移之术，便是移形换位之法，上一刻还在眼前，下一刻便去到百丈开外，用于躲避攻击、保命防身极为方便。挪移之术不是靠瞬间提速的身形一闪，而是直接出现在远处，不论中间间隔了什么东西。有些修士借助幽魂石能模仿出几分挪移之术的效果，限制也不小。

在天下万般术法中，挪移之术皆为上品，且极为少见。顾良在外将修士、佛门、妖兽、植妖都见了个遍，遇到的金丹期不算少，修为相当假婴、元婴的人物也都接触过，却没怎么见过有谁施展挪移之术，其珍贵罕见可见一斑。

此刻听闻桑秋尊者要教挪移之术，顾良当即把修炼冰剑之法的心思抛到脑后，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为桑秋尊者倒了茶、斟了酒，只恨自己少张条狗尾巴没法在背后摇着讨好。

顾良嘿嘿笑道：“宗主您教我的十个符文我可都依您的指教烂熟于心了！挪移之术该怎么用？教教、教教！”

桑秋尊者瞥眼桌上的酒杯，没好气道：“这酒是我拿出来的！”

“都一样、都一样。”顾良乐呵呵道，“关键在心意，不在物质。宗主，那挪移之术叫什么？要学多久？要做什么准备？你与我一道说了，之后教起来省事！”

桑秋尊者白一眼顾良，遂开口道：“我要教你的这个挪移之术，名叫心行。”

“‘心行’么，好名字！”

“闭嘴！”

“是。”顾良忙不迭地点头。

“心行是归元宗第一代宗主心缘道君闭关三十年后自创的移形神通。”桑秋尊者一边说，一边示意顾良随他来，“心缘道君在挪移之术上禀赋超群，筑基时便会移形换位之法。闭关三十年中，他糅合十数种挪移之术，最后创出了心行。”

言语间，两人走进归元宗大殿。归元宗大殿之前都是顾良清理打扫，每次顾良有事外出时，殿内都会落下积灰，根据顾良外出时日长短而厚薄不定。顾良此刻看着大殿各处一层积灰，暗道桑秋尊者也忒懒，都不知道打扫打扫。

桑秋尊者带着顾良走到大殿殿首，将一张分土符掷在地上，无声无息间开出一个斜斜向下的地道。顾良在归元宗这么久，从不知道大殿里有这么个地道，有些惊讶。

“这便是心缘道君闭关之处。”桑秋尊者说着，走入地道。顾良跟在桑秋尊者身后，回头仔细看了看地道口，但凡是顾良会辨察的细节，全都遮掩修饰了一遍。心缘道君不愧是归元宗初代宗主，将地道口掩饰得不露丝毫痕迹。

走在地道中，桑秋尊者继续道：“挪移之术并非谁都能学，拿着记载了挪移之术的秘籍苦修数十年却不得本领的修士不在少数。在心缘道君决定自创功法时，天下挪移之术颇少，情况更是如此。”

“心行却不一样。”桑秋尊者负手走在地道中，“心行此术，是归元宗弟子一定能学会的神通。心缘道君闭关三十年，糅合各移形神通的理法创出挪移之术，已是将修习难度压下许多档次；后经宙胎子钻研，通过归元观息法、九霄引气诀两门功法辅助，便一定能学会心行。”

说话间，两人已通过地道走到一间石室中。石室不大，约两丈见方的空间，室中仅一床、一桌、一蒲团、一柜、一个祭台，制样久远，现在看着颇奇怪。

桑秋尊者走到祭台前，对顾良道：“这些都是你师祖，来行礼吧。”

顾良点点头，上前祭祖。祭台上共三个牌位。分别是心缘道君、宙胎子、戍无子，皆是归元宗仙逝的前任宗主。

桑秋尊者是归元宗第五任宗主，归元宗第四任宗主守纹子在天隐宗颐养，但是顾良没见过。据桑秋尊者说，守纹子脾气古怪、乖张、厌弱，守纹子若见了顾良一定会狠狠收拾桑秋尊者一顿，嫌他找了个这样的徒弟。桑秋尊者不想被师父收拾，所以就不带顾良去见守纹子。

顾良对着牌位祭礼时，桑秋尊者在一旁道：“庄重些。学会心行之后，这道挪移之术至少能救你三次性命。”

这么庄重，你不该保持安静么……顾良老老实实行罢礼，遂转头看向桑秋尊者，道：“之后要做些什么？”

桑秋尊者侧坐在石床上，指着地上老旧的蒲团，对顾良道：“坐下。”

顾良照做，发觉这蒲团竟特别干净，似乎常有人打扫。

桑秋尊者见顾良坐好，道：“还是画那十枚符纹，要快、要准、不能出错，开始画吧。”

“用灵力？”顾良拿不准。

“憨货。”桑秋尊者对顾良的疑问感到不满，“不用灵力，你怎么施法？”

顾良吐吐舌头，将灵力凝在指尖，照着识海内印记凌空描摹，第一遍时还有些滞慢，自第二遍起便流畅起来。

画了几遍，顾良正沾沾自喜，觉得很快就能让桑秋尊者传授心行全部步骤，不料桑秋尊者忽然伸手一挥，在顾良脑门上打了一下，骂道：“画这么慢，还想不想学了？”

顾良不满地揉着脑袋，问道：“这还慢？”

“废话！”桑秋尊者瞪了顾良一眼，“挪移之术最重要的就是快，你这画符都得画两个呼吸，还挪什么移，直接飞走不更快吗？”

“可是要手画十个符文，也快不到哪儿去啊……”顾良想到自己识海里打样的十个印记，问道，“就不能心念一动就施展，然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吗？”

“心行心行，学到高深处，自然就该是心念一动移形换位。”桑秋尊者说着，身形消失在床上，出现在石室洞口。顾良瞠目回望，只在首末位置察觉气息有变，却没感到任何路径变化。第一次见到挪移之术，叫顾良大开眼界。

桑秋尊者走回床边坐好，边走边道：“但那是高深时的功效，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就想着跑了？”

顾良继续抬手画符，边画边道：“那我用手画符，得画得多快？”

“半个呼吸。”桑秋尊者道。

“半个呼吸？”顾良质疑，“半个呼吸，能这么快吗？”

桑秋尊者没说话，抬手便画。桑秋尊者手速飞快，在空中挥出残影，连半个呼吸都没用到，十个符文便已在空中绘好。

顾良死死盯着桑秋尊者的手，将桑秋尊者的所有动作都刻在脑子里。顾良随后闭上眼睛，将这不到半个呼吸的动作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挑出桑秋尊者在画符中的所有转合和细节，之后睁开眼，先慢慢地照着桑秋尊者的动作画了几遍，确保记住桑秋尊者的方法，之后立即加速。虽说没达到桑秋尊者“半个呼吸”的要求，却也避免了画完一套花费两个呼吸的缓慢。

“学得挺像，但是不必处处照学。”桑秋尊者点评道，“我已许久没手画过这十枚符文，有些地方还是没有快到极致的。真正施展心行时，连画符到施展一共就半个呼吸，你画符的时间自然要比半个呼吸——”

桑秋尊者说到一半，眼中蓦地出现一股凶狠，身形一下子闪到顾良身后，扬起手便给个顾良一个重重的巴掌，“画错了！”

这一巴掌将顾良拍得栽到地上，他有些恼，又不敢发作，只悻悻地爬起来，捂着后脑勺，埋怨道：“至于下这么狠手吗？”

“挪移之术，出一点差错便用不出来，甚至会亲手把自己置于死地。”桑秋尊者拍拍手上的灰，示意顾良从地上起来，两人再沿石道走出去。

桑秋尊者对顾良道：“学习心行时，最忌讳的就是取巧。取巧便不熟练，不熟练就会出错，出错就会死。因而在教心行时，越有小聪明的人，就教得越久，不是因为学得慢，而是要你丢掉脑子里的小聪明，老老实实地学、老老实实地练。”

顾良知道桑秋尊者说得对，但是他对桑秋尊者那势大力沉的一巴掌仍耿耿于怀，此刻一边画符一边跟着桑秋尊者，不轻不重地问道：“那我要学多久？”

“一个月吧。”

顾良来了兴致，又问道：“宗主你当时学了多久？”

“一个月多一天。”

顾良的心情一下子转好，也不介怀那势大力沉的一巴掌了，嘿嘿笑道：“那看来我只比宗主你笨一点点。”

桑秋尊者白一眼顾良，懒得揶揄，只是督促道：“好好画符，手上速度不能懈怠了。”

…………

十日之后，顾良画完十符文的时间已达到桑秋尊者所说的半个呼吸。二十日后，时间已缩至一弹指。桑秋尊者将顾良带到归元宗的练功场上，让顾良分辨四周气息。

之后，桑秋尊者又将十枚符纹的含义告知顾良。心行的十个符文分别代表了十种灵气流转的结构，在使用心行时，要先用九霄引气诀将远处的气息流转完全布置成符文所代表的灵气结构，然后在绘制十枚符文，并在绘制对应的那一枚符文时同时震动金丹、识海、气脉、周天、乃至全身，从而实现挪移，完成移形换位。

正如桑秋尊者安排的那样，顾良在学习心行的第一个月成功施展心行，感受到了那种融于天地之间、四周一切蓦然转变的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