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不求仙 第六十章 藤潮

顾良击退猿妖回到徐天身边时，徐天正被追在最前方的三根树藤纠缠。

三根树藤互相缠绕配合，仿佛三个配合熟练的士兵，不停在追捕中斩获生灵。徐天凭借他的阵道造诣不停揪出三根树藤配合间的漏洞，不断从各个角度避开树藤的纠缠，却一直无法脱开树藤。

顾良返回时，正巧撞见这一幕。他掐起剑诀，齐元乙木剑如狂风过境，将所有凑过来的树藤全部斩断。徐天见到顾良出现，精神一振，又有些羞愧。

顾良对徐天道：“你只管逃！”

说着，顾良不满意地看了齐元乙木剑一眼。之前与猿妖争斗时，齐元乙木剑的攻击就数次失手。若非如此，顾良早将猿妖斩落，哪会给猿妖以储物袋换回性命的机会。

与猿妖争斗已让顾良体会到上品法器的乏力感，此刻更令顾良觉得不满的是这柄木剑中的生息之势竟在接触时被同属木行的树藤窃走了一些。那些木藤窃得生息之势，虽被切断一大截，却在恢复时快了几分，继续朝顾良袭来。

攻击力不强就算了，仅有的那么点木行灵气还管不住，早晚将你换掉！顾良悻悻想着。砍断木藤用处不大，顾良思索片刻，又凝出几道冰刺将一根木藤钉在树林里。他观察了一阵，冰刺钉住木藤虽有效，但是有些费力。

顾良一个呼吸约能凝出二十道瞄准木藤的冰刺钉住两三根木藤。可在几乎无穷无尽的藤潮之下，钉住这么点木藤只如杯水车薪，并不值得。顾良随意拖延一阵，接着放一把火将木藤逼退，身影一闪，逃出了木藤的攻击范围，回到徐天身边。

对金丹期的顾良来说，木藤追不上他。但是木藤的速度却比徐天快些。徐天有些迟疑，他知道自己逃不过树藤的追击，而三十里的藤潮肯定不是顾良能抵御的。

若不是我，师兄肯定早就脱险了……徐天看向身后不断逼近的藤潮，他咬了咬牙，正想劝顾良独自离去，却听顾良道：“继续往前飞，不要停！”

“阿兄，我——”

“你听我说！”顾良挥手钉住一根冲在最前面的树藤，又看向被藤潮覆盖处森林中那一片血腥，对徐天分析道，“这藤潮不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只要我们抵御一阵，逃得快过别的妖兽，这藤潮有不小的可能放弃我们，扑向别的猎物。”

徐天轻轻点头，正想说是，忽然挨了顾良一巴掌。

顾良道：“飞的时候看好路！”

路？飞在空中哪有什么路？徐天正疑惑着，忽然发觉身前有一条连续聚集着风流的道路。若沿这条路飞，御风时能省不小力气……

徐天诧异地看向顾良，顾良瞪一眼徐天，道：“赶紧上去！”

等徐天踏上以领界聚集起的风路之后，顾良又看向身后不断追击的藤潮。他深吸一口气，以火识放出一片火焰，拦截身后追击的藤潮。

火识虽没有人剑合一那般石破天惊的威力，却能不断如虫群一样进行细齿蚕食。此刻火识在林中燃起，冲入火识的树藤纷纷扭曲起来，像是这些藤蔓也具有人一样的感觉，正因痛苦而不断哀嚎。

虽见火识焚木颇有奇效，顾良并不贪多，见好就收，返身即走，并一直以观息法和引气诀组成的领界为徐天引出风路。火识能对付几根藤蔓，但面对铺天盖地的藤潮时，顾良可不觉得火识能将这发狂的老藤妖烧干净。

火识阻拦给徐天争取了不少的时间，当密密麻麻翻涌的藤潮经过、将拦截的火识压灭时，两人已逃出十余里。

这时，那藤潮停了下来，它逗留在原地，翻动间撕扯着捕获的妖兽。众多妖兽在撕扯间血肉挥洒，将四周染得一片妖异血腥。

“它停下来了？”徐天喘着粗气，体内气脉与基台已极疲惫。

顾良眼见徐天有停下来的趋势，指示道：“继续往前飞。”

徐天苦了脸，“还飞啊？”

“才十里，不保险。”顾良紧紧盯着滞留翻卷的藤潮，他隐约在藤潮间看见一个身影，眨了眨眼又消失了。

顾良对徐天道：“五十里，五十里之后再休息。这藤潮捕猎之后必然牵扯极大，它现在虽然停下来了，却不是被人阻止了的。都已经闹出这么大动静了，再闹大一些，多扑个十里什么的，也没什么影响。”

徐天哀叹一声，吃力地飞离。顾良护在徐天身边，一直遥遥看着藤潮。

藤潮捕猎经过的那些地方，虽布满了猩红的妖兽残肢，树木与植物却没什么损失。没有多少枝叶被折断、也没有多少树木被冲撞。藤潮对妖兽极残忍，对植物却极爱护，它将不少撕碎的血肉留在树林中，就像是……在施肥一样。

直接以血肉施肥？

顾良望着这藤潮，心中惊疑不定。

…………

飞离五十里之后，徐天终于得到顾良允许，如愿以偿地在森林中休息起来。

徐天落到树木高处的一根横枝上，倚坐着等劳累的气脉舒缓下来，却遭顾良打了一巴掌，指教道：“气脉不能停！宁心运气、吐纳调息！”

“我就歇会儿……”徐天小声嘀咕。

“再累都歇不得气脉。”顾良道，“越歇越累，还容易染上恶习。不如运气调息，若是遇上偷袭，好歹也有几分还手之力。”

这也太严苛了……徐天暗自嘀咕，可他转念一想，顾良能这么游刃有余、这么成熟，想必打小便是这么一路严苛着过来的。徐天收起心里的嘀咕，老老实实按顾良说的做。

徐天调息时，顾良已施展小旗隐藏了两人声息。那狂暴藤潮声势颇大，纵使停在百里外，顾良附近的妖兽仍是被惊动地四处奔走。

藤潮加起来的修为定然已入元婴，却在禁区外围肆意捕猎，看来这禁区里所谓的规矩，也不过是高阶妖兽爪下的玩物罢了。

顾良想起桑秋尊者曾说两百年前修士视凡人如家畜，估计和禁区中的情况没什么区别。若非有五大宗门约束，天下十二州的想必也难有如今一派仁善亲和的景象。

想完这些，顾良再翻看起猿妖丢弃的储物袋。储物袋里约有二十颗妖丹，有两颗妖丹的品阶在妖丹小成以上，可惜其中一颗有些破损，难以制成丹雷子。

储物袋里还有一件灰暗的法器，顾良将法器拿出来试了试，果然是件下品法器。除了这些，里面还装了些草药、灵植等，不算珍贵，聊胜于无。

顾良将这些东西转进自己的储物袋，等到徐天调理完体内气息，便挑出五枚凝练过的妖丹丢给徐天，道：“收获不错，这些你拿着。”

徐天摇摇头，道：“我都没帮上忙，不能拿这些。”

“就知道你会说这些。”顾良没推脱，接过那五枚妖丹，又将《昊源阵解》丢给徐天，“这本阵书你拿去吧。”

阵书？徐天将《昊源阵解》拿在手里翻了翻，遂疑惑地看向顾良，问道：“这阵书是哪儿来的？”

“你觉得呢？”

徐天一愣，只觉得奇怪，没想明白为什么能从妖兽身上搜来阵道典籍。不过他没再说些什么，只是翻看着书中的阵道变化，逐渐入迷。

顾良没打扰徐天，他晓得徐天只是调匀了体内气息，但是灵力还未恢复。趁着徐天翻阅阵书的时间，顾良将缴获的妖丹都拿出来，一个个制成丹雷子。

…………

半日之后，拥挤在树林间的藤潮忽然退去了。说不清它们是缩进了地底还是被某只妖兽收走，也没有经历什么争斗，藤潮就这么消失在了树林里。

片刻后，一个和尚的身影自空中勾勒，现身于林间。这和尚颇具富态，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披一件深蓝僧袍，背一柄月牙铲。他双手合十，朝树藤在时的中心看了一眼，叹道：“这妖孽，可憋死佛爷了。”

他又环视一圈周围，静悄悄的树林里到处都渗着血。有不少蚊虫循着血腥味往此地爬来，和尚避过一只拇指大的飞虫，向这血腥低叹一声，道：“生之于天地，归之于天地。归好安好，佛哉天地。”

叹罢，和尚往血林里走了几步。周围的血迹不断染在僧袍上，和尚却不躲不避，身上很快便血迹斑斑。最后，和尚席地而坐，坐进一片堆积着血池的土洼里。

土洼里的积血很快浸入那深蓝色的僧袍上，和尚置若罔闻，仿佛无所感。他从怀中摸出一卷经书，又往脖上一拍，打死了一只趴在他脖颈处的蚊子。

“你也归去吧。”和尚捏着蚊子的尸体将其丢掷一旁，又道，“咬人的蚊子最该归去，来生可别再投成蚊子了。”

说罢，和尚深吸一口气，猩红的血气绕进他的鼻子，又被一点不剩地呼出来。他将沾血的手在僧袍上擦了擦，再将经书展开。他神色悠闲，仿佛坐在佛前、河边、山中、云间，而不是身处一片滴渗着血红的地狱里。

借着四周映射的血光，和尚低低吟诵起佛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