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全很机灵,为了平息赵全的怒气,他居然搬了整整一大箱子的奏折过来。朱显慵弱的半倚在榻上,枯瘦的手搭在那堆奏折上。暗藏猜忌的眸子阴郁的盯着端正坐在绣花帷帐下阴影里的郭皇后。她永远都那么端庄得体,雍容大度。说出的话也永远能熨帖到他的心坎里。
朱显微微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讥讽。他又咳了数声后,才慢慢道:“皇后也辛苦了,回去休息一会吧!朕这里有刘院判照顾着甚好。”
郭皇后的心瞬间冷到了极处,她从来都知道他是一个多疑猜忌心极重之人。没想到他即使是在病重的时候,自己这么多年的委曲求全,小心周旋,掏心掏肺,却依然换不来他一点信任。
尽管如今只是初秋,郭皇后却觉得手心一片冰冷。她僵硬的屈起手指,直到坚硬冰冷的护甲戳痛了她的手心。她才蓦然张嘴,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扶着姚女官的手背慢慢站起身来,扯了扯奢华凤袍的下摆,对朱显屈膝行了一礼,道:“既如此,皇上好好养病,臣妾就告辞了!”
“嗯!”朱显淡淡的应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有抬。面对这意料之中的凉薄,郭皇后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疏离而得体的笑容,继而转身离去。
站在乾清宫门口的台阶上,郭皇后停住了脚步。她微微抬起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的面颊。耳下两颗赤金镶红宝的耳坠,晃动着打在衣领上沙沙作响。金色的阳光温暖的洒在她的脸庞上,却丝毫不能给她那已经被坚冰层层包裹的内心带来一丝温暖。
姚女官见她忽然停住了脚步,有些担心的唤道:“娘娘。皇上那边......”
郭皇后忽而展颜一笑,道:“皇上虽然体恤本宫,可身边也不能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今天轮到哪位娘娘侍疾,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来?”她虽然在笑,可这笑意丝毫都没有到达眼底。
姚女官想了想,道:“今天应该轮到淑妃娘娘侍疾。估计让二皇子绊住了脚。才会迟了些。”
郭皇后微微一笑,低头理了理腰间美玉下缀着的大红丝绦,缓缓道:“淑妃身边还带着二皇子呢!他还那样小。定然是一刻也不能离开淑妃的。这样吧!让淑妃好好带着二皇子不用来乾清宫侍疾了,她的位置就让月美人顶上。淑妃微眯了眯眼,下意识的避开了这灼人的光华。
就听俪妃慢条斯理的说道:“淑妃这样突如其来的‘好意’,立刻就害我的贴身宫女遍体鳞伤,若是这样的‘好意’再多几回,那我岂不是小命难保!”
俪妃直接撕破脸皮的这番话,让淑妃措手不及,她不由气结,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本宫懒得与你这不知好歹之人多费口舌。”既然扯破脸,她也再懒得满嘴姐姐妹妹假装亲热了。
俪妃却忽然展颜一笑,对身边的榴喜,道:“你听,这不知好歹之人是不是听着比那几声妹妹要真实,也亲切的多!”
榴喜呐呐的不敢接话,淑妃除了含沙射影的讥讽几句,顺便再看看她的窘态顺顺气,其余的还真不敢把她怎么样。最终只得轻哼一声,带着众人扬长而去。谁知走出去没多远,一个小太监飞快的赶来禀报:“皇后娘娘有旨,体恤淑妃照料二皇子太过辛苦,今后由月美人顶替淑妃前往乾清宫为皇上侍疾。”
“什么?那个小贱人凭什么代替本宫,本宫要见皇后娘娘,请她收回懿旨......”
榴喜看着暴跳如雷的淑妃,在俪妃的耳边恨恨的道:“该,让她当众轻慢娘娘,总有能治她的。”
俪妃轻轻扬起头,透过树叶的缝隙去望那明媚的蓝天,淡淡道:“辱人者,并遭人辱之,这就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我如此,他人亦如此.......”
窗外由明亮渐渐变得昏暗,再慢慢变得漆黑一片。坤宁宫里静寂而幽深,沉水香那甘苦的气味在大殿里萦绕着,挥之不去。
郭皇后脱了厚重的凤袍换上一件轻薄的藕荷色对襟纱衣,鹅黄色的齐胸襦裙。一头浓密乌鸦的长发软软披在肩头,景儿站在她身后,持着一把玳瑁梳子沾了桂花油一下一下的梳着。
殿门“吱呀”一声被人给推开了,姚女官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郭皇后淡淡瞥了她一眼,道:“太子可睡下了?”
姚女官忙道:“睡下了,临睡前奶娘还哄着喝了一盏兑了牛乳的茯苓露,这一晚定会睡得格外香甜。”
郭皇后叹口气,道:“这孩子也辛苦了,不满七岁的人儿,上午要学文,下午要练武,晚上还要温习功课,也就睡着了才能得片刻的休息。可谁叫他是太子呢?背负着国家未来的希望,满朝文武都死死盯着,一刻也松懈不得。”
姚女官却笑道:“可咱们太子争气呀!听说今儿还得了师傅的夸奖呢!”
郭皇后闻言不由得意的抿嘴一笑,她抬手轻触耳下的赤金镶红宝石耳环,淡淡的道:“什么时辰了?”
姚女官看了看黄铜更漏,恭敬的答道:“已经是子时了!”
郭皇后缓缓道:“原来这么晚了,她还在吗?”
“一直在殿外候着!”
“没让外人瞧见吧?”
“左右都是坤宁宫的人,并没有外人瞧见。”
郭皇后抿嘴一笑,悠悠道:“那就让她进来吧!是人是鬼,总要到了关键时候才能瞧清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