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紫苑躺在榻上良久,却依然没有睡意。借着依稀透进来的月光,她可以瞧见躺在塌下的塔莲娜就连睡着了,也是微微缩着肩膀,将自己蜷成一团,就像是孤苦无助的孩子。
只一眼,钟紫苑就收回了目光。
可怜她,还不如先可怜自己。不提自己与她的牵扯或是恩义,长久的压抑让塔莲娜的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此刻的她喜怒无常,就像即将被引爆的火药桶,根本就不能用平常心来揣测。究竟怎样才能甩脱她,潜入书房,得到那本账册呢?钟紫苑想的头都要炸裂了,却丝毫没有头绪。
想着想着,她终究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夫人!醒醒,咱们该走了!”耳边传来塔莲娜焦灼的呼唤声,钟紫苑慢慢睁开眼睛,就见她正坐在塌边,不满的瞪着自己。
钟紫苑猛地坐起,惊惧的道:“这个时候走?”她警惕的往四周张望着,眼前依然一片漆黑,只有一盏牛油灯在角落里吐露出昏暗的光芒。她迟疑的道:“天还没有亮呢!难道你不怕被可汗发现吗?”
塔莲娜眉头慢慢竖起,她一瞬不瞬的盯着钟紫苑,咧开雪白的牙齿森森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走。”
她闪电般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剑,架在钟紫苑的颈侧,阴冷的道:“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原本我还想看在那一点恩情上饶你一命,可你却起了攀附之心,那就别怪我容不下你。”
“等等,你听我说......”
钟紫苑猛地睁大了眼睛,她惊惧的尖叫起来。眼前寒光一闪。瞬间,鲜血如妖异的罂粟花,在牛油灯前纷纷落下。塔莲娜那诡异的笑脸在她眼前不断的被放大,放大......
“夫人,夫人。”连连的摇晃中,钟紫苑惊叫一声,紧紧捂住脖子直直坐了起来。那根熟悉的飞蝶镂空银簪随着她的跑动,在她头顶的发髻上晃晃悠悠的颤动着,就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明晃晃的日头洒在上面,折射出一道耀眼的银光,让钟紫苑微微眯上了眼睛。
塔莲娜一直没有回来,代替她伺候钟紫苑的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契丹少女。这个少女眉粗颧高,两颊还带着两团嫣红,看上去颇为朴实。可惜她听不懂中原话,钟紫苑有什么吩咐,她只是瞪着细长的眼睛,呆愣愣的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几次后,钟紫苑也没了使唤人的兴致,她不想呆在帐篷里与这个侍女相对无言,索性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钟紫苑便带着侍女在契丹皇宫里四处乱逛着,不过显然这回跟在她身后的侍女没有塔莲娜管用,每当她靠近那些精致的院子,木楼,石屋,就会有护卫出现,就毫不客气的将她们主仆挡在外面。钟紫苑也不勉强,人家不让她进,她就不进,轻飘飘的调转身子往别处去。
就在她在院子里四处瞎逛的时候,却迎面碰见一位美丽的华服妇人,在八个侍女的陪伴下,穿花拂柳,款款而来。
这位妇人不但很美,顾盼之际,眼波流动,还带着一股野性及媚态。相形之下,格美那只百灵鸟拍马都赶不上,也难怪耶律帖烈的眼中看不见她了。
妇人见到钟紫苑,忽然展颜笑了,这一笑如百花盛开。钟紫苑却莫名的觉得有一股森冷的寒意从脊椎骨往后脑勺窜去,眼前妖娆的妇人似乎化成了一条斑斓的毒蛇,正在对自己喷着毒汁。
她甩了甩头丢开这种莫名其妙的错觉,才开口道:“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萧夫人。”
萧夫人抬手拨了拨鬓边的发丝,盈盈一笑,启红唇,道:“听闻钟夫人曾经救过可汗的性命?”她眼波流转,垂眸浅笑道:“那钟夫人的医术一定非常高明了。”
钟紫苑呵呵一笑,道:“略通而已,萧夫人过奖了。”
萧夫人抬了抬手,道:“对了,我的雪儿这几天也不知是怎么了,老是上吐下泻的,不如请钟夫人帮我看看。免得我日夜为它揪心。”她回头又用契丹语说了几句话。立刻有侍女抱着一只通身雪白的哈巴狗走上前来。
面对萧夫人如此明显的挑衅及侮辱,钟紫苑似乎一无所觉。她甚至伸手抱过那只不停吐着舌头喘息的哈巴狗在手里仔细端详着,然后笑道:“雪儿没事,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又吃得油腻所以伤了肠胃,净饿上几天也就好了。”
钟紫苑的配合让萧夫人有些失望,她脸上的笑容也没有那么动人了。就见钟紫苑伸出手指逗了逗雪儿的下巴,笑道:“不管是可汗还是雪儿,都是一条命,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她又转头对萧夫人笑道:“你说对吧!萧夫人。”
萧夫人可不敢像她一样,把耶律帖烈和一条狗相其并论。她示意侍女从钟紫苑手上接过雪儿,然后秋波一转,瞥向钟紫苑的身后那名低眉顺眼的侍女身上,含笑道:“今儿怎么不是塔莲娜陪在钟夫人身边?”
昨日耶律帖烈惩罚塔莲娜之事,就连贴着墙角的格美都知道了,钟紫苑不信面前这个明显权势遮天的萧夫人会不知道。
钟紫苑故意长叹了一声,面露委屈的道:“塔莲娜本就是可汗的贴身侍女,我这庙小自然是留不住那尊大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