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十四年 第一百九十二章 城破（九）

广州满城，清军负隅顽抗。

满洲人凭城据守，是李兴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些汉军在满洲人的长刀下坚持抵抗也是李兴所能预料的。

所以在劝降失败之后，李兴随即下达了进攻的军令。

一队队投降的绿营兵驱使着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汉军家小扛着云梯不断地往满城抵进。

“开炮，开炮！”

尚可喜冷着一张脸看着自己曾经的部属就这样赤手空拳地在靖南军的长刀下向着城墙逼近，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城上的满州兵知道决定满城生死存亡的时候到了，他们挥着刀逼迫着汉军向城下射击。

伴随着隆隆的炮声，城墙上响起了急促的火铳声，和箭矢离弦的呼啸声，手无寸铁的汉军家小成片成片的倒在了冲锋的路上，那堆叠起来的尸体铺满了城墙下方的开阔地。

更多的汉军家小则是不停地哀嚎哭泣着被靖南军的长刀驱使着继续前进。

老年头哭号着被身后的绿营兵推搡了出来踏上了那条尸体铺就的血路。

当他踏上这段不归路的时候，他不由地想起当年他在锦州在宁远用长刀逼迫那些明朝百姓攻城的情景。

现在那些明朝官兵得意的神情，和他当时在锦州城下的神情几乎是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们这些汉军家小是死在自己的儿子手中。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和他一起冲城的汉军老弱不断地死在自己亲人的攻击下。

老年头运气不错，他捡到了一面圆盾，他拼命地佝偻着身形，冒着城上的枪林弹雨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奔跑，只要冲进了城门洞就安全了。

“呯！”

一枚铳子击中了他的小腿，老年头顿时被打倒在地，看着距离不过数丈的城门洞，老年头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地往前爬着，眼睛中充满了生的希望，哪怕那希望是如此的虚无。

“哐当！”

一大块擂石砸在年重阎的面前，然后迅速弹了起来，重重地落在他的后背上。

“啊！”

老年头惨叫一声，抬头看去，那城墙上扔擂石的汉军身形，他是无比的熟悉，那正是他的儿子年崇唐。

“作孽呀！这是报应！”

年重严发出凄厉的哀嚎，然后就是被数块大石砸中，死的不能再死了。

城墙上的汉军们此刻已经麻木了，他们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城墙下的惨状，他们根本不敢去看，一个个低着头，机械地装填药子，点燃火绳，要么就是张弓搭箭闭着眼睛朝城下乱射。

终于有汉军将领受不了了，谁也不能承受家人死在自己的箭矢之下，他猛地拔出身上的腰刀就朝身后的满洲兵砍了过去，一刀就将那毫无防备的满洲兵砍翻在地！

“兄弟们，为了我们的家人，和他们拼了，跟老子了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满洲人，救回我们的家小啊！”

“噗呲！”

带头的汉军将领被两个跟上来的满洲兵砍翻在地，但是有人带了头，就仿佛一颗火星引爆了一堆炸药一般，满城上的汉军纷纷倒戈，纷纷转过头来杀向了身后的满洲兵。

倾刻之间就有数百名不忍家小被屠杀的汉军起事，城头上杀声一片。

原广州绿营总兵林善至抓住时机，当下即令本部广州兵越过那些正宛如行尸走肉般前进的汉军家小，抗着云梯如潮水般涌向了满城。

明达礼连忙朝李兴看去。

李兴知道他的意思，大手一挥：“去把你们的家小救出来吧！”

震天的鼓炮声中，无数的绿营兵、满洲兵、靖南军在火铳手的掩护下攀向了乱作一团的满城！

城墙上尚可喜和哈哈木心知事不可为，连忙带着本家藩兵和自己的戈什哈匆匆离开了城墙，想要夺路而逃。

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城的绿营兵越来越多，城楼上反正的汉军也是越来越多，仅仅几个牛录的满洲兵根本承受不了那些红了眼的汉军的打击，纷纷向后败逃。

这时候那些满洲兵的老弱也加入了战场，他们虽然年老，但是并不妨碍他们会杀人，他们的箭法依旧精准，他们的长刀依旧锋利，但是那些个刚刚死了家小的汉军根本不在乎，这一刻，他们只想要报仇，将这帮满洲人全部斩尽杀绝。

明达礼和刚塔哈带着满洲兵叼着刀顺着云梯爬上了城墙，他们心忧自己的家小，一上城墙就挥着刀杀向了那些正在顽抗的满洲兵。

新主子的心思他再明白不过，这广州城、这满城都是他向新主子投效的最好礼物，也是他明达礼忠心的最好证明。

他不能有半点犹豫，也不能有半点同情，更不能有半分后悔，他要活下去，他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所以，他必须要杀人，杀掉这些阻挡他活下去的人。

“杀！”

明达礼嘶吼一声，一刀劈翻了身侧的一个满洲兵，顺带将他身侧的一个满洲老弱踹倒在地。

“明达礼？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投靠那些南蛮子？”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了明达礼耳中，那声音充满了不解。

明达礼低头看去，正是自己旗内的老人，当年跟随多铎南征，据说是在扬州一天就屠杀了数百人的英雄好汉，他未成年的时候对这个勇士可是充满了崇敬。

“你这个败类，居然投靠了那些猪狗不如的南蛮子，你把满洲人的脸多丢尽了！”

“住嘴，是你们背叛了大明，我明达礼最恨的就是你们这帮叛徒！”明达礼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疯了，双眼发出摄人的光芒，挥着刀就将这个满洲老人，砍成数段。

本来就在汉军的攻击下勉力支撑的满洲兵和满洲老弱，在绿营兵和反正的满洲兵的攻击下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战局已经明朗了，现在就剩下尚可喜和哈哈木这两个首恶了。

耿继茂这孙子逃离广州令李兴有些遗憾，不然今天这一阵可真真就是两蹶名王了。

“哐当！”在绿营兵和满洲兵登城的同时，满城的城门也被靖南军的冲车撞开，大量的靖南军涌进了满城，他们得到了李兴的军令，先控制城中所有街道将城中的满洲人全部控制在家中，此外就是尽快找到尚可喜和哈哈木。

对于李兴的军令明达礼和刚塔哈等七百余满洲兵是感激涕零，他们也顾不得城墙上的厮杀了提着刀就带着人往家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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