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见羞 第513章 藏锋敛锷14

绿塘摇滟，一池碧落如接星津。

摆饭的地方是位于訫妆溪边的一处船坞中。

虽说是船坞，却无法真的划动，而是一只外形做成船坞形状的凉亭，船亭筑于凌波之上，下面被一汪碧清流涧托起。

轧轧兰桡入白苹，别有一番情趣。

游菁菁拿起一根小竹签，逗着船坞檐下悬的笼中画眉，笑道：“这地方可真美，夫人每日简直就是生在画中，可真真应了那句美人入画，画中美人啦！”

王蓁和月娘已经在桌边坐下，听游菁菁这么说，王蓁笑道：“这府中景致美虽美矣，只是这偌大的将军府却只我独自赏玩，终觉冷清了些。”

游菁菁向桌边坐下，笑吟吟对王蓁道：“等奴婢脱去乐籍便不打算再做这行了，往后便有大把的空闲，到时我来给夫人弹曲解闷如何？”

王蓁笑道：“若果真如此，我可是求之不得呢，只是怕到时候李先生舍不得你过来呢。”

游菁菁俏脸微微泛红，笑道：“他常日总同奴婢夸姑娘的才学人品，我日后常同夫人来往，他必定也十分喜欢的。”

王蓁亲手为游菁菁斟满酒，笑道：“那就说好了，我这儿可先将你的人定下了，到时候若你不来，我只去问李渔要人！”

王蓁一句话说的游菁菁和月娘都笑起来，三人共同举起酒杯。

王蓁不胜酒力，因此席间上的是葡萄果酒，游菁菁和王蓁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有月娘因前段时间身体过度疲倦，致使嗓子也不太舒服，只沾了唇便咳起来。

王蓁见月娘咳的脸红气喘，便让安娘为她盛了碗芙蓉山药羹。

月娘喝了口羹才好容易将急咳压了下去，由袖中掏出帕子轻轻擦了唇角，略含歉意地打了一串手势。

王蓁听游菁菁说完手语意思，目光扫过月娘放在手边的绣帕，抬眸向月娘笑道：“你既嗓子不适，便不用勉强陪着我们喝酒，眼下又没外人，自可挑你喜欢的菜多吃些，咱们私底下在一处，又不似他们男人在外头的席面应酬，当随意自在些。”

月娘点了下头，便伸出筷子去夹菜了。

三人用过了午饭，王蓁又带着月娘和游菁菁在府中随意游赏了半日，直至日将西偏时，游菁菁同月娘才同王蓁请辞，带着刘妈一同离开将军府。

王蓁原打算用晚饭时同李嗣源一起，可刚踏上石灯桥便见春沄守在源缘轩外。

见王蓁同安娘沿着石灯桥向源缘轩走来，春沄便远远地迎了过来。

看着房门紧闭的源缘轩，王蓁疑惑道：“今日将军有访客？”

“回姑娘，午时刚过，陆将军和安先生便入府寻将军，此时三人正在轩内议事。”春沄恭敬道。

王蓁轻轻点头：“原来是陆将军回来了，怪不得。”

说完便转身欲走。却被春沄唤住：“姑娘，将军留话说若姑娘过来可不必令属下通禀，自进去便是。”

王蓁道：“我也没甚要紧的事，便不打扰他们了，你也不必同将军说，只是若将军要留陆将军和安先生在府中用晚饭，你让人过去同我说一声便是。”

“属下记下了”春沄躬身道。

王蓁与安娘缓步往衔霜阁走。天渐向晚，萧瑟微凉的深秋，晚风渐起时寒意已十分明显，安娘将手臂上搭的一件鹤氅轻轻搭在王蓁的肩上。

枯叶色寒，繁霜侵染，洒向千峰秋叶丹。

王蓁伸出手接住飘落于眼前的一片火枫，袖扣堆叠的精致扎绣纹饰与枫叶同时入眼，让王蓁突然想起席间月娘放在桌上的那块手帕。

“你觉得月娘这人如何？”

安娘正低头整理王蓁鹤氅的缎带，忽听王蓁没头没脑地问出这么一句，不解道：“不知姑娘所指的什么？是人品？还是模样？”

王蓁的眸光落在眼前的枫叶上，轻声道：“月娘对游菁菁，真是非常好啊！”

安娘听她这么说，点头道：“是啊，游菁菁虽堕入贱籍是她的不幸，可有月娘这样一个关心爱护她的姐姐，也算上天对她的补偿了。”

忽而又想起今日刚收的那件新衣，安娘又不禁笑道：“奴婢方才看了今日刚收进来的那件满绣大氅，通身的云纹简直如披霞瑞，实在美极了，奴婢都想象不出若将军看见姑娘穿上这件锦衣，会有怎样的惊艳神态，奴婢真是好期待呢！”

王蓁的脸上却并没半分笑意，只是静静地看着袖口精致的绣纹，低声道：“游菁菁有月娘这样的姐姐，自是她的幸事；然月娘有游菁菁这样的妹妹，却不知是不是月娘之幸……”

安娘神色微怔，看向王蓁道：“不知姑娘为何这样讲？”

王蓁看了安娘一眼，淡然一笑：“因为月娘与自己的妹妹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啊。”

安娘被这句话惊诧地微张着嘴一时回不过神，稍刻后才惊讶问道：“姑娘又是如何知晓的？”

将手中的枫叶轻轻地放在小径旁的花坛里，王蓁沿着白石子路徐徐踱行。

边走王蓁边缓缓说道：“今日午饭席间，我无意间看见月娘随手放在桌上的绢帕，上面绣着只颜色瑰丽的鹦鹉。而此前，我记得有一次李先生同将军对弈，我在旁边观棋时，曾见李先生取出的绢帕上绣的是柳枝。”

安娘皱着眉心想了片刻，仍是想不明白，便问：“奴婢愚笨，想不通这鹦鹉与柳枝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只要不言，不行，这段情便像隐匿在柳条深处的鹦鹉，永被埋藏于心底，不会被旁人知晓……”

安娘伴在王蓁身畔缓缓而行，安静听完这些话，默了片刻才道：“奴婢觉得，李先生既然能看上如游菁菁那样貌美出众的女子，那么他即便没同游菁菁相好，多半也不会对月娘这样姿色平平的女子动情。”

王蓁轻轻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便是月娘聪明之处。她自知李先生不可能对自己动情，便用尽所有办法成全妹妹。这样做，即使得不到所爱之人，却也能成全至亲至爱。还能与意中人经常见面。月娘虽口不能言，却心似明月。也算是个慧默如兰的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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