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见羞 第366章 疏影清浅5

今日是契丹族的冬季那达慕，是整个草原上的契丹族一年中最为隆重的盛会，皇宫内到处彩旗舞动，歌舞豪宴，烈火烹油连庆三日，晚上还有大型的篝火烟花。

契丹族除了擅长骑马打猎，也是个喜好歌舞的民族，只是不及中原歌舞那样精致华美，多是草原部族之间盛行的顶碗或者胡璇。

此番因丁十六娘在契丹皇宫，且又因王蓁的身份平日极少露脸，编排的又是中原都难得一观，又举世闻名的剑气混脱舞，再加上茹茹公主别有用心地大肆宣扬，就连居住在别的部落的皇族都特地赶过来观赏，因此今年的冬季那达慕比往年格外热闹。

平日从来不踏出宫门的耶律修珍，今日也由宫女簇拥着，端坐在耶律德光下垂手的宴桌上。

众宾客已到齐，耶律德光由茹茹公主相陪，在正中央的宴桌前落座。除了耶律德光左手边尚空有一个位置外，正席其他的位置均已坐满其他部族的贵族王子首领。

看着整个勤政大殿里三层外三层拥挤的满满的都是人，丁十六娘噘着俏唇道：“哼，来的倒够齐全的，果然是塞外蛮夷，好容易看一场剑器浑脱，这是恨不得连祖坟都扒出来摆上席面充排场！”

沫沫因不上场，便来往奔走替众人打理杂事，接过丁十六娘褪下来的披风抱在怀里，不禁笑道：“丁姐姐是不是许久没上场子，今日见了这些人反而不习惯了？”

丁十六娘冷哼一声：“这点阵仗算什么场面，想当年我随师父在长安皇城兴隆门前，搭起高数十仗的高台起舞，那才真真是一舞惊天，万人空巷！”说至此，丁十六娘斜睨着大殿内的契丹皇族，不屑道：“这些人，还懂什么剑器浑脱？不过是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听她说的气劲，阮玉楼微微皱眉，扯了扯丁十六娘的衣袖，低声提点：“你小声些，这里头，有好些人都能听懂汉话呢。”

阮玉楼话刚落，就听站在旁边的王蓁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姑娘该不是着凉了吧？怎么脸有些泛红”沫沫赶紧又将王蓁褪下来的衣裳披回她肩上去。

王蓁推开沫沫手里的衣裳，摇头道：“可能有些冷，不碍事的，一时舞起来也就不冷了。”

正说话间，就听先前负责击鼓的官妓已经进如殿内，阮玉楼赶紧抱起琴也跟着走了进去。没过多时，阮玉楼的琴声由殿内徐徐传出来。

丁十六娘迅速帮王蓁最后整了整仪容，看着她被冻得通红的小脸儿，心里疼惜，忍不住悉心叮嘱道：“一时你只管踩着玉楼的琴声起舞便是，甭管跳的好不好，反正这些蛮夷也没见过真正的剑器浑脱，只要应付完事。若觉身子不适就提前退场，后面的伴舞你不用管，自有我料理。玉楼那儿也会替你圆场的。”

王蓁望着丁十六娘水盈盈的眸子，心里一阵温暖，按按她的手背，深吸一口气，挽着手中的剑，沿猩红的地毯进入大殿中。

其实由寝殿出来的时候，王蓁就觉得身子不舒服，但因今日是最要紧的正经日子，王蓁怕说出来惹众人担心，再者她觉得就算不舒服，忍个把时辰应该不成问题。

可此时，提剑向殿内走的短短一段路，王蓁却觉得脚步越来越虚浮，连头也开始觉得又重又闷。

耳听鼓点越来越急。越来越湍，王蓁轻移莲步随着鼓点和琴声缓缓划开一线半弧……

才摆出第一个开场的舞姿，却听上座突然有女子高声道：“大家看啊，这就是中原皇帝献给咱们契丹大汗的妃子，中原人称第一美人的花见羞！”

周围的契丹贵族原本就有些随性，听见这句，众人立刻大声起哄叫嚷起来，连鼓乐声都给压了下去。

王蓁没想到茹茹公主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心里的火直往胸口上涌，正想将茹茹的话驳回去，可原本身子就不舒服，被茹茹公主这么一激，眼前忽地黑了一瞬，幸而她反应够快，用剑撑了下地，才勉强站稳。

现场众契丹贵族仍叫嚷不休，王蓁这个细小的动作并没人留意，她本就长得极美，且今日又是盛妆出现，众人贪婪的目光皆流连觊觎在她绝美的姿容上，更没人留心她脸色好不好。

坐在台边抚琴的阮玉楼，最先觉察出王蓁舞步虚浮，手臂绵软无力，像是几乎连木剑都挥不动。但因坐的角度略靠后，又看不清她的脸色，旁边击鼓的官妓早已因众人的起哄喧闹而停止击鼓，站在大殿中央的王蓁更显得楚楚无助，孤立无援。

一心想替王蓁解围，阮玉楼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曲调曲风，将面前的古琴拨地铮若落珠，抑扬铿锵，只想让王蓁就着她的曲子跳完这一场了事。

尽管大殿内人声嘈杂，但阮玉楼绝佳的琴技仍令琴音声声入耳，叮霖不绝。仿若于嘈杂喧嚣的红尘凡世间流泻而下的一眼天泉。只是无人留意，原本雪白的琴弦上，有斑驳血痕溅染。

尽管身体极度不适，耳中已出现嗡鸣，但王蓁依然能听清楚阮玉楼的琴声。

王蓁心里清楚，阮玉楼这是在用她的方式替自己解围，只要踩着她的琴音，随着她旋律的指引，便可顺利地舞完这一场，可王蓁此刻只觉腰腿软绵绵的全用不上力气，可是她亦明白，这样的弹法，时间一长阮玉楼的手指定要被琴弦所伤。

王蓁心里发急，暗自咬牙将手中的剑提了起来，才勉强挽出一个剑花，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花美人，这就是你这些日习舞的成果？哈！连剑都提不动，还恬不知耻叫什么剑气混脱呢。”茹茹公主说话时，缓缓放下手中的银酒杯，由侍女手里接过手炉来捧在怀里。

望着下边站立的脸色苍白如纸王蓁，茹茹公主笑启丰艳红唇继续道：“依本公主看，你也不过仗着有副好模样，方便在男人面前妩媚卖笑。这同你们中原那些倚门卖笑的歌妓有什么区别？你既擅长此业，今日也不用为难去舞什么剑气混脱了，依本公主看，你不如脱了衣裳给我们跳段艳曲，兴许还中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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