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见羞 第338章 坎坎檀音4

回到居住的后院厢房，刚一关上房门，丁十六娘一对美眸凝着阮玉楼就迫不及待问道：“你早上吃饭的时候是撞了什么邪？怎么突然冒出那样一番话来？”

阮玉楼却是不急不缓向提梁壶里注了水，又仔细分着茶膏，唇边含笑道：“没什么，不过有些话不吐不快罢了，你放心，我心里自有分寸，昨天撞见的事，我不会同蓁丫头提一个字。”

说话时，阮玉楼提起提梁壶，小心将滚开的热汤冲进茶盏中，将分好的一盏茶递给对面的丁十六娘。

丁十六娘接过茶盏，目光却仍定定地看着阮玉楼，片刻，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

阮玉楼浅呷了一口茶，抬起眸子看向丁十六娘：“昨晚上，他来我房里了。”

丁十六娘惊地险些将手里的茶盅子扔了，瞠着美丽的大眼问：“你是说……大汗？！”

阮玉楼淡淡地点了下头：“他昨晚在我房里过的夜，到凌晨时候才离开。”

丁十六娘紧蹙着双眉道：“他肯定是为了昨日清晨那件事来找你的，否则你都入宫这么久了，早先也没见他来同你叙旧，偏生这个时候来寻你，除了为这件事，再没旁的道理。”

阮玉楼将手中的空茶盏轻轻地放在桌面上，目光平静地望着丁十六娘道：“今日暂不说蓁丫头的事，我想同你说说你先前一直心存疑惑，我却又闭口不言的事。”

丁十六娘只蹙眉望着阮玉楼并没有说话，她总觉得今日的阮玉楼外面瞧着虽依旧温柔平静，可言辞却总觉有些奇怪。

阮玉楼又向盏中添了热汤，笑道：“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当初为何那般执念于耶律德光么？从扬州到东京，从商贾巨富到皇亲国戚，什么样的男人没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想出重金为我赎身的大有人在，可我偏生就喜欢上了这个人，而且是以一种你无法理解的执着姿态喜欢着他。”

丁十六娘点头道：“说实话，当初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为何那般偏执，可现在我想明白了，事实证明你的眼光着实不错！”

阮玉楼淡然一笑：“那时候，我也觉得我的眼光很不错，可如今，我同你说句心里话，其实我自动了跟着他的念头起，就从未指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像咱们这样出身的女子，若当真存了这样的念想，就干脆甭活了。”

丁十六娘默默地点了下头：“我当初却是以为你心里存着这样的执念，还一度想不明白如你这般通透的一个人，又在风月场中滚了这些年，怎还看不清这一层理，原来你心里一直都明白。”

阮玉楼凄然一笑：“这个理，不光我心里头明白，我同他又何尝不是说明白的，就连当初他花重金包下我绣阁的时候，彼时我对他尚未动情，同他说的也是这番话。”

丁十六娘却道：“既然如此，以他耶律德光的境况，不论是当初还是过后，纳你一个妾都是件容易事，更何况他还许过诺给你。”

阮玉楼点头：“没错，当初我之所以动情，正是因他同我一处时，言辞十分地恳切，他曾说过他日后身边定不会只我一个女子，且也不会许我明媒正娶和正房夫人的头衔，但他说过他的内宅他做得主，即便我这样的出身，他也定不会委屈了我。”

丁十六娘冷冷一笑：“这番话，若换做当初谁同我说，保不齐连我也要动情了。即是这般早已打算好了的，却又为何后来连个面儿都不露，只一叠银票就将你打发了？可见此人行事只凭着一张嘴罢了。”

阮玉楼道：“昨日我终于弄明白了一件事，当日他见到蓁丫头的第一面的时候，就认出了蓁丫头的女儿身，且他亲口同我说他对蓁丫头当时便情根深种，我算了算，他同我疏离也恰是那个时候。”

丁十六娘立刻道：“这么说，当初是因为蓁丫头他才弃了你。”

阮玉楼点头：“他当初对蓁丫头动情时，定是存了只愿得她一人心的念头，所以只得弃了我，一颗心全系在蓁丫头一人的身上。”

“既然如此，他今日又将蓁丫头凉在一旁，弄出个茹茹来，如此他负你在先，负蓁丫头在后，我倒没看出来，这个耶律德光倒是个风月场中圣手啊！亏得蓁丫头眼下陷的尚不深，若是当真动了真性情，就她那一根筋的性子，恐比你当初还要苦些。”

阮玉楼点头：“我今日清晨说的那个故事正是这个意思，他昨日同我承下日后夺了柔然的兵权，便要废了茹茹公主，重立蓁丫头为阏氏，还允了我封妃之诺，可日后就算没了柔然，保不齐还会有个什么然蹦出来，我封不封妃的倒没指望过，可蓁丫头的这个阏氏，这辈子还不晓得有没有指望呢。”

丁十六娘笑了：“我记得师父当年教我习舞的时候，曾说过一句话，叫做：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说的意思就是那些虚空美好的允诺信不得，即便有人承诺将整个林子的鸟儿都送给我，不如送只装在笼子里的拿在手中来的踏实，这句话让我毕生受益且少走了许多弯路。如今，我看这件事放在蓁丫头身上也是这么个道理。”

听丁十六娘这么说，阮玉楼又道：“这件事其实我也反复思量过，若论蓁丫头的性子，倒是个豁达的，我同她处这久，却从未见她当真动过恼，依她这幅脾性，尚或在这宫里做个嫔，也说不定合适呢。”

丁十六娘却摇头道：“你是见她平日行事如此才这么说，若换做旁的事上头，蓁丫头却是不爱钻牛角尖儿的性子，这是她难得可贵之处，若换做情字一事上，她却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闷葫芦，否则，这么多日子，她怎会对耶律德光仍是这般表面热乎心里敷衍。”

话说至此，阮玉楼柳眉紧蹙道：“这可怎办才好？如今已然到了这般田地，蓁丫头下一步该如何走，我却没了着落。”

话说道这个地步，丁十六娘也默不作声了，昨晚上她一宿未免，心中却也没思量出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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