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见羞 第304章 菀彼桑柔4

见男人询问，年轻公子直言道：“刚才那位老人撞柱而死的时候，我也看见了，着实令人惋惜，但有一事不明白想请教大哥，何谓人头税？这个税目为何这样厉害，竟将活人逼地去寻死？”

中年男人打量上下打量年轻公子，道：“小哥一看就不像是本地人，不了解这其中缘故也是正常，所谓人头税，单从名字上也能看出来，就是家里有几个人就收几份税。”

年轻公子一脸恍悟：“所以那老人撞柱而死，是为了家里减一口人，也就能减轻一个人的税负。”

中年男人点头，叹气道：“其实并不是这人头税多厉害，主要是最近这半年光景，以各种名目收的税负实在多的数不过来，半月前刚收过一次梁税，梁税你也没听说过吧，就是家里有几间房就有几根房梁，全部都要纳税，结果连鸡窝猪圈都收了税，这才不过一月又要收人头税，这不是成心把活人往死路上逼么？”

中年男人说话时，满脸皆是无奈和愁苦。

年轻公子蹙眉问：“朝廷收这么重的税负，可是因为方才大哥说的北方战事？”

中年男人点了下头：“这半年，屈将军奋力抵抗北方蛮族，死守着北方边塞要地，着实不容易，咱们都能理解，可老百姓被官府这样刮了一遍又一遍，也实在是吃不消啦。”

“屈将军？哪个屈将军？”年轻公子立刻追问道。

中年男人看年轻公子的惊讶眼神就像白天见鬼了一样：“你是不是大梁人啊？连屈将军都不知道，就是以前跟着刘鄩老将军镇守北疆的屈稼。”

屈稼？果然是屈稼。当年一别已近三载，他竟还在镇守北疆……

就在王蓁愣神的功夫，那中年男人已经走远了。

王蓁紧赶几步追上中年男人，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锭子塞进男人手里，不顾男人惊讶的目光道：“那老人既然为税负自尽，家里必定也没什么钱给他下葬，这银子托大哥带给那老人的家眷，就用作给他买棺椁吧。”

中年男人也是个老实人，听王蓁这么说，眼圈立刻就红了，捧着银子连连拱手作揖：“小哥真是菩萨心肠，我替张老伯家里人谢谢小哥了。”

王蓁将他扶起来道：“我既然遇上了，没能救那老伯一命已是遗憾，也算我同他有份薄缘吧。还有一事与大哥相询，请问屈将军现下驻守哪座城池？”

中年男人立刻道：“就在北边的雍州城。”

王蓁抱拳拱手：“多谢大哥！”说完，人已经翻身跨上了马背。

中年男人见状，立刻道：“小哥可千万去不得啊，雍州眼下正被突厥围攻，十分危险！”

王蓁笑了笑：“屈将军于我有救命大恩，他既身处险境，我焉有不管的道理！”说话时，王蓁双腿一磕马腹，胭脂马腾开健壮的四蹄，向着城门直奔而去。

雍州城距离镇州并不是很远，加之斩云仅次于琉脱的彪悍脚程，只一日一夜便赶到了城下。

雍州城是一座被东西两座山夹在中间的一座城镇，背面城门正对着突厥大军连绵望不找边际的营帐，南边城门相对比较安全。

王蓁一路奔至南门城下，仰起头看向城门正中，牙旗上果然高悬着硕大的一个“屈”字，心里有些激动，扯着嗓子就往城门上高喊。

王蓁这一嗓子喊完，城门上没探出人头，却是探出一溜箭弩齐刷刷对着她。

王蓁见状，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块白色的小手绢，对着城头上使劲摇晃。

守城的将军见状，向城下询问来人姓名。王蓁将自己的名报上去，将军命人去城里通禀屈稼。

过了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屈稼由城头上探出半个身子，仔细向城门下方打量，当看清王蓁的脸时，立刻高喊着命人打开城门，将王蓁迎进了雍州城。

屈稼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有再见王蓁的时候。

睹物思人，看见了王蓁，屈稼立刻就想起了刘鄩老将军，铁骨铮铮的汉子，只顷刻就红了眼圈儿。

屈稼的这个情绪，王蓁心有同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来时听沿途的百姓说起你，若义父他九泉之下得见你今日这般，必十分欣慰！”

屈稼用力点了下头：“若不是守着刘老将军当年的夙愿，我屈稼恐也挺不到今日。”

俩人边说边进了城里临时设置的将军府，屈稼将王蓁迎进正厅，命人赶着去预备饭菜，亲手由炭炉上拎了水壶，为王蓁倒了一杯热水，面带歉意道：“实在怠慢你了，眼下战事吃紧，将士们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茶了，将就热水解解渴吧。”

王蓁摇头一笑，端起粗瓷茶碗将白开水全灌了进去，之前光顾着赶路，王蓁眼下着实有点渴的厉害。

屈稼又给她倒上一碗水，问：“眼下我这儿正打仗呢，你突然跑来做什么？”

王蓁笑道：“我来帮你打仗啊！”

屈稼上下打量王蓁一眼就笑了：“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连弓都拉不动，还打仗呢！”

王蓁却没理他的玩笑，问道：“眼下朝廷已经换了皇帝，你可知晓？”

屈稼点头：“以前的兵部侍郎岳卿同我关系不赖，他给我写过一封信，将这件事同我说了。”

王蓁皱眉：“那为何只你一个人死守这关口？李存勖那个混蛋手里握着李家军十几万的精兵，为何不援你？”

屈稼冷笑：“你当哪个夺了皇位的都是为治理天下？你都说了，李存勖他是个混蛋，他夺皇位就是自己享受荣华富贵的，哪里会管百姓的死活！”

屈稼的这番话，仿若醍醐灌顶，让王蓁立刻就想起那撞柱而死的老人，跟着又问：“朝廷到处借着打仗的幌子增收赋税，你这边可收到过军饷？”

“军饷？”屈稼听见这两个字，好像听见了天底下头号奇闻，笑道：“呵，自从鞑子侵犯边境至今，我就没见过军饷长啥样。”

王蓁惊讶：“没有军饷，你的军队靠什么过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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