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见羞 第253章 兰汤沐英1

甘泉宫？

王蓁秀眉微蹙问道：“你记错了吧？甘泉宫是南子皇后的宫苑，圣上既然去了皇后那厢，又召本宫过去做什么？若要叙话，圣上直接来我的薇璃宫岂不更便宜？”

小黄门躬身道：“却是甘泉宫不错，圣上现下正在南子皇后那里，至于缘故，圣上没说，奴才自然不敢问，娘娘亲自去一趟就晓得了。”

王蓁将手中毛笔一丢，有点不耐烦地站起身，准备进去更衣。

沫沫已听见了小黄门的话，早预备好了鹤氅立在旁边，见王蓁起身，赶紧将鹤氅搭在她肩上，回头对小黄门说：“娘娘要梳理妆容，你先去外面候着吧。”

小黄门赶紧应声去了，寝殿内只留了沫沫和王蓁。

沫沫借口梳妆是想同王蓁单独说话，此时见王蓁仍面色平静坐在妆台前，一面手脚麻利地给她整理发髻，一面低声道：“这回在甘泉宫召见娘娘，圣上多半有要紧的事。奴婢旧日听闻，但凡在甘泉宫同南子皇后同宣的，不是废黜就是罢免，要么就是打入冷宫，大都不是什么好事，娘娘心里需先存个数，千万小心应对。”

王蓁轻轻点了下头，沫沫又拾起一根鸾尾金簪插入发鬓，继续道：“娘娘眼下虽同南子皇后相交不错，却万不可全信她的话，须知人心隔着肚皮，在这宫里头，没几人肯说实话的，娘娘一定要多留个心眼啊！”

王蓁脑子虽然一直在想别的事，但听沫沫说至此，心里已十分动容。

这一去吉凶未卜，眼前这丫头非但没为自己的前程打算，却处处小心叮咛，可见待自己的一份真心。

见王蓁站起身这样认真地看着自己，沫沫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回身，用袖子抹了下眼睛，转过脸来依旧是一张笑靥：“娘娘是不是觉得奴婢啰嗦了？可奴婢实在……担心娘娘此去……”说至此处，沫沫再忍不住掩着嘴颤声哽咽。

王蓁此时的心情倒是十分难得的平静下来，握了握沫沫的手，唇边绽出朵馨然浅笑：“不管是福是祸，你需记住本宫的话，不管摊上再难的事，都要尽全力好生过活，万事都没自家的性命要紧，甭管本宫此去如何，切不可行事冲动，可记住了？”

沫沫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下头，挽着王蓁向寝殿外走。

肩舆一直被抬进了甘泉宫的朱红大门，才缓缓落在地上。

沫沫扶着王蓁走进正堂的时候，朱友贞和南子皇后正坐在里面喝茶，看见她走进来，南子皇后难得站起身，向身边的宫女斥道：“没看见昭容娘娘来了？还不赶紧搬椅子来！”

王蓁有点懵，向前几步行过礼，抬眼时先暗暗地向南子皇后看过去，见她也正满眼疼惜地看着自己。

南子皇后眼里的疼惜，王蓁一时辨不清是真心还是假意，不过已经可以断定的是，今日召她前来却如沫沫所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王蓁落了坐，手里的茶盅还没捧热乎，就见赵岩手里托了个朱红的漆雕御盘走至眼前，王蓁抬眼看向御盘里，见里面放着本印着火漆烙印的明黄奏折。

王蓁没伸手拿折子，先看向上座的朱友贞和南子。

“王昭荣，你先看看这份奏折。”

还是朱友贞先开口了，语调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艰涩，听进王蓁耳中，心里忽地一沉。

见她半晌没去碰那折子，朱友贞轻叹一声：“是朕疏忽了，王昭荣原不认得馆阁体，赵岩，你将奏折念给王昭容听。”

赵岩应声，将御盘交给身边的小太监，拿起盘中的奏折展开，就立在王蓁身边开始朗声读起来……

朝臣写奏折，其中大半是废话，说正经事的空档，时不时还得恭维皇帝几句，王蓁听得满耳朵都是曰啊曰的，最后从一堆废话中挑拣出几个要紧的短句，拼凑在一处，大约听明白了整本奏章的大概意思。

奏章中要点共四处：

要点一：奏章是屈稼将军由边关送回来的。

要点二：边关又开始打仗了，这一次来踢门的是北部契丹。

要点三：契丹打赢了，要求割地赔款，还指名道姓要女人。

要点四：那个被契丹指名道姓的女人，正是大梁皇帝的昭容，姓王名蓁，人送外号花见羞。

一本奏章从头听到尾，王蓁始终容色安静地坐着饮茶，一杯一杯复一杯，以至于朱友贞后来悲悲戚戚地说了许多伤情感怀的话，也一并掩没在了她的茶盅里。

一股熟悉的苴膏味道飘过来，跟着有一只手掌在自己肩膀上抚了抚，眼梢飘过一块明黄的袍角，随后就消失在了高高的门槛子外头。

王蓁抬起的眸光看向朱友贞往外走的背影时，微微蹙了下秀眉，心里默默地想：李嗣源来了，也不知道跟这男人提了什么条件，这个男人几乎没过脑子就把自家妹子给了人家。如今契丹举兵打上门，他又巴巴地把媳妇送过去。

有那么一刻，王蓁很想撬开奇朱友贞的脑子，好生看一看里面装的到底是蒲草团还是豆腐渣。

王蓁的表情太过安静，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的惊异目光，全盯在她那张绝美的脸上。众人都想从她表情里看见哪怕一点点的畏惧或者悲伤，可是王蓁却将安静进行到底，终究，所有人都失望地移开视线。

不过她这样一副神态，落在南子眼里，却是个大悲无泪的模样，南子觉得王蓁这是太过伤心或者太过害怕，以至于连哭闹都忘了。

灌丹的白皙玉手从王蓁手里轻轻取走茶盏，转而将她的小手握在手里，王蓁惊讶地回头，发现南子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自己身边。

见王蓁望着自己，南子皇后一双美眸眨了几眨渐渐就镶了一圈红边。

见这幅情形，王蓁脑子里立刻就蹦出一个词儿：上行下效。

怪不得这宫里的女人都将哭鼻子这一行练的炉火纯青，今日她终于寻着了根源。不过南子皇后这个欲哭还忍的功夫，可比沫沫那个甩花枪不知高明多少，显得也更逼真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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