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见羞 第246章 交交桑扈7

所谓选魁灯，就是阖宫妃嫔，每宫最少出一个花灯，多者无上限。文武百官则各自按品阶不同出不同数量的花灯，于中秋节这一日悬挂在十里御街上，由百姓选出最美艳精巧的那一个作为魁灯，在公主大婚的当日，悬挂在喜房外。

临直公主素来性子矫情，且又因李嗣源身份特殊，再加上皇上十分重视，文武百官那边正想巴结自不必说，光皇城内的几宫嫔妃，就像煮开的沸锅一样先折腾起来。

时令刚入农历八月，晨起的凉意已有些浓，王蓁一觉醒来，只穿着睡觉的薄锦宽裙热身子就下了床，又听院子里几个丫头吵的热闹，没披衣裳就出了寝殿。

站在阶上，王蓁远远看见廊下几个小宫女扯着几匹花红柳绿的绸缎，商量的正欢实，本打算开口问问，沫沫已先看见了她，丢下手里的绸缎就跑了过来。

“哎呦我的祖宗，你就这么出来了，再冻出病来可是玩的！”

沫沫边说边把王蓁扶回殿内，回头对立在门口的两个小宫女斥道：“你俩个死人么？看见娘娘穿的这么少，也不抱个披风出来！”

“哪有那么容易就冻坏了。”王蓁笑斥沫沫大惊小怪，回到寝殿顺手拎了件薄氅披在肩上。

沫沫自从上次王蓁病过一回之后就伺候的格外小心，此时已捅燃了寝殿中央的紫金小火笼，唤人端水进来伺候时，顺口道：“娘娘性子随意，越发惯的这些丫头们懒的骨头都断了，你是没看见荣修仪将她那长春宫的宫女调教的，腿脚麻溜的紧，卯时初刻就堵在六局门口了？”

王蓁已经由人伺候着洗了脸，听见这话侧眸问：“半夜三更堵在六局门口做什么，领饷银不是在内侍省么？什么时候改的规矩？”

沫沫被王蓁这莫名蹦出来的一问弄的晕头转向，皱着眉头问：“领绸缎料子同领饷银有啥关系啊？”

王蓁被她弄的也有点懵：“既不领饷银，起那早作甚？”

沫沫此时总算弄明白，敢情在她家娘娘眼里只有领银子才是唯一的要紧事。

“不是领银子，是领彩绢绸缎。这几天六局内储库的门槛子都快被鞋底子踩平了。”沫沫边解释，边从提进来食盒的小丫头手里端着黏糯米粥，亲手摆在王蓁面前。

王蓁挑眉：“不年不节的，做什么又发衣裳料子？”

沫沫由食盒里端出一碟子清油拌素鸡放在王蓁跟前，听见她这么问，皱着眉头道：“这回领的彩绢并不是拿来做衣裳用的，是用作今年八月十五的灯会，几日前娘娘才被宣去勤政殿，圣上当着阖宫妃嫔说的，娘娘你怎么这么快就全忘了？”

王蓁脸上登时显出一个恍然，去勤政殿的事她记得。

因她素日午睡惯了，那日被宣刚好占了她午睡的时辰，索性就将午睡挪到勤政殿去眯了一觉，至于朱友贞那天下午到底宣了些什么，全被她一字不落地睡过去了。

虽然那天的话王蓁并没听见，可听说要做灯笼，王蓁倒是被勾起了十分的兴致，赶着划拉完碗里的粥，便领着一众小宫女在院子里开始设计灯笼样式。

看着小宫女手里捧的几匹花花绿绿的上好料子，王蓁手指捻了捻，摇头啧舌道：“旧日本宫在家的时候，每逢年节能得二文一张的漂红宣糊个纸灯笼，就欢喜的什么似得，如今竟用这样上好的绸缎扎灯笼，委实可惜了。”

王蓁感慨的同时，不由将眼光向眼前的十几个小宫女身上瞟，见她们身上多半仍穿着去年的衣裙，虽然料子尚新，却眼见不如手里这几块。

王蓁想了想，向沫沫问：“初夏的时候，圣上来咱们宫里，说咱们宫里往日的竹节纱太素，后来赐了现在银茜纱，先前那几匹尚新的竹节纱可还存着？”

沫沫点头：“存着呢，娘娘可是要用？”

王蓁点头：“这灯笼用那竹节纱做就很好，这些布料子给你们每人添件褙子，眼见秋凉了，也不用急着等官中的份例，省的一早一晚的挨冻。”

众宫女听了皆十分欢喜，唯独沫沫不动地方，皱眉道：“可那纱是浅青色的，大喜的日子，做个那样颜色的灯笼恐不讨喜吧。”

王蓁却道：“这个不要紧，让人去领几块朱砂来，用米汤溶了将青纱浸在里面浸个两三天，挑染出的颜色保准光鲜喜庆！”

因是为着大伙的利益，一个机灵的小宫女立刻就起身道：“奴婢这就去领朱砂！”

“奴婢去熬米汤！”

“奴婢去取竹节纱！”

说话间就一口气跑出去四五个小宫女。

沫沫黑着脸斥道：“平日指派你们做事，步子都跟龟挪似得，如今见有了好处跑的比兔子还快！”

王蓁笑着扯过她的胳膊，将一件桃粉色的料子往她身上比：“做什么年纪轻轻的肝火这么盛，都才十几岁的小丫头，哪有几个不爱耍的，本宫不也整日贪玩的紧么？算了，看看本宫给你选的这块料子可喜欢？”

沫沫回头看了眼身边笑吟吟的王蓁，颇觉无奈地皱了皱眉头。她觉着王蓁这样的性子，虽是位难得的好主子，可落在这深宫里，这幅性子却不一定是好事。

王蓁闷在自家宫里，灯笼做的颇用心思，几日没顾上出门，弄得丁十六娘以为她又病了，巴巴地跑来薇璃宫瞧。

看着王蓁用描眉用的毛笔小心沾了浆糊，正往扎好的灯笼上贴琉璃纸剪的海棠花，丁十六娘侧眸睨她一眼，笑吟吟道：“我还以为你这几日闷在房里伤怀呢，没想到你还真有肚量，为旁人做嫁衣裳还做的这么一本正经。”

王蓁斜她一眼：“你那只眼瞧见本宫手里的东西是衣裳？你就穿这样的衣裳？”

丁十六娘正眼认真将王蓁看着，微皱着秀眉问：“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的？还当真要将亲手做的灯笼挂在人家洞房外头啊？”

正在贴花瓣的手一滞，王蓁终于将神思从手上的灯笼转移到了丁十六娘的脸上，呐呐问：“你，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这灯笼不是用作八月十五参加魁灯会用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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