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见羞 第108章 昨夜星辰1

就于厥这个人而言，耶律德光其实并不想索他性命。

耶律德光素日听闻，这于厥通身有一把好力气却并没什么谋略。这样的人，若是他肯纳降，收来做个领兵的先锋，是绝好的人选。因此，耶律德光只同于厥缠磨，打算压一压他的气焰，顺带消耗掉他的力气，令他一时不敌逃走便是，并不伤辱于他。

于厥的确如传闻所言，胸中没喝过半两墨，丝毫看不出耶律德光此时时有意放他，仍结结实实地同耶律德光打，转眼错马几个回合，于厥好容易瞅见耶律德光腰下露出个破绽，横刀就扫了过去。

耶律德光腰间的玉带上正戴着当初陌陌替王蓁做的，又由王蓁亲手转送给他的那只宝蓝色缠绣璎珞。

璎珞的穗子有些长，随着耶律德光身子来回摆动，十分飘逸好看。于厥一刀削过来，好巧不巧地将璎珞的穗子削掉了一大半，因刀上还蹭了些血渍，顺带便一并抹在了璎珞上。

这璎珞自到了耶律德光手里，就从未离开过他身上，就连睡时都取下来悬在床头。此番回突厥，就为悬这个珞子，耶律德光特地在他雕花大床的床头定了个象牙桷。

一低头，见腰间的穗子少了半个，余在腰上的还沾了些血渍，耶律德光唇角的笑瞬间就没了，眼皮子都没抬，劈手便是一刀，可怜那于厥，连个声都没发出来，就只剩下半个脑袋。

耶律德光再一旋身，抽到扫向陈伯身边的那人，与于厥一样，那人也不声不响就只留了半颗脑袋，血渍飞溅了陈伯一身，连陈伯都是惊地一愣，一眼瞄见他腰间的璎珞时，陈伯方才恍悟。

见仗打完了，阿果牵着两匹马走过来，陈伯上了先前那匹枣红马，将马缰捧到耶律德光面前时，阿果忍不住评价：“最后杀的那两个人太粗暴，不优雅，不好看，更不像你平日的打架风格。”

耶律德光黑着脸跨上卓鸣，一声不吭地策马溜达前行。

阿果见他这幅表情立刻很识相的闭上嘴，满脸惊疑看向陈伯，用口型无声询问：“怎么真生气啦？”

陈伯向自己的腰里比划了一下，又无奈地耸了耸肩。

阿果顿时了悟，无奈地看了眼地上只剩半颗脑袋的于厥，摇头轻叹：“弄坏了我家少主的心头好，也算你倒霉！”说完，也不理那些尸首，径自向几匹敌人留下的已受伤的马儿走去。

陈伯和耶律德光很默契地等着阿果给马儿的伤口上挨个上完药，又解下辔头，将几匹马放归草原，三人才动身继续赶路。

此时的天，墨云压的越发深沉，虽只半下午的光景，却已如暮色将临。风小了很多，或许是刚打完架的缘故，三个人的速度反而没有先前那般快了。

走出一截路，陈伯终于忍不住道：“今天遇伏，多半是咱们契丹内部有人透出去的风声，否则，外族绝对不可能知道少主从这条路出草原。”

阿果道：“可就算内部透露，也得有别人知道啊。今天出发是少主临时决定的，连咱俩也是清早才知道消息，更别说旁人，就连大汗他老人家此时没准都还不知道呢！”

陈伯却并没接话，只默默地看了耶律德光一眼。

耶律德光一回头，正对上陈伯疑惑的目光，好看的薄唇又勾出浅浅的笑意：“我知道你已经想到了那个人，你猜的没错，就是他！”

陈伯闻言眼内微讶一闪，转而立刻隐去，眼里微不可现的无奈却是越来越浓。

耶律德光见他这幅神态，也无奈地耸肩一笑，道：“我也不想是他干的，可没办法，不是谁都同咱们的想法一样，否则咱们契丹族恐怕都一统中原了。”

阿果不悦道：“你俩每次说话尽爱打哑谜，欺负我人小不知事！”

陈伯收敛了情绪，不再说话。阿果知道这倔老头不愿意开口，就算用老虎钳子撬也撬不开他那口铁齿铜牙，便只得蹭过去央耶律德光。

耶律德光并没直接回答阿果的问题，却反问道：“阿果，如果有一天你知道阿木想杀你，你会想什么？”

“当然很伤心啦，我们可是从一根肠子里爬出来的兄弟，是长生天指派来人间的血肉亲人，怎么能这样做呢？”阿果几乎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耶律德光唇角依旧含着淡淡的笑，只是眉宇间已暗暗含了晕不开的无奈，淡淡道：“是啊，连你都懂得这样简单的道理，可我的兄弟却总想不开……”

听他这么说，阿果突然瞠着双眼，惊讶道：“少主的意思是……那个泄密的是休哥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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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刮了一夜的北风，所幸并没下雪，又加之三匹马的脚程极快，次日清晨便已经出了草原。契丹族在草原临近管内的灞洲设有驿站，以方便族内在边境的贸易往来和官府互传通牒。

耶律德光主仆三人辰时抵达驿站，驿站的掌事官赶紧将他素日单独居住的院落收拾出来，送三人去歇息，另派了专门的侍从照看三人的马匹。

每遇外出，不论打仗还是住宿，陈伯必同耶律德光同住。掌事官早知这规矩，将正房三间最宽敞的套房被褥全换成新的，又命人将热呼呼的酥油茶端了几碗过来。

耶律德光用银镊子夹了几块上好的奶酪放进油茶碗中，用汤匙细细地搅拌，回头看时，见阿果端着碗油茶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满脸愁楚。

耶律德光看了眼对面安静喝茶的陈伯，问：“怎么？驿站里的马奶又叫人喝光了？”

陈伯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他一直保留着中原的习惯，几乎不饮奶茶，平时只吃素茶。

阿果低着头，勉强将一碗油茶喝光，闷闷地站起身，垂着头脸道：“你俩先歇着吧，我去后院看看马。”

耶律德光和陈伯也没在意，便任由他出去了。

阿果出了屋子，转至后院马厩，先给自家的三匹马添了草料，终于忍不住又转到旁边的马厩里看了一回那里拴着的两匹马。

其实刚才过来栓马时他就看到这两匹马后臀上的火印，只因当时并不十分确定，便没同耶律德光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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