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神烟 尸体

  天冒青色，漠河在寒风中依旧泛着烟波。

  “天快亮了，该回去了～”共工无奈道。

  “再逛一会！”

  苏烟来了兴致，天底下没人能拦得住。

  他扯着共工的袖子，在似水大道中的一条巷子里欢快地穿梭着。

  按道理，除夕之夜，阖家团圆的日子，街道上不该人山人海，但青水城却因特殊的“诅咒”，而形成了独特的文化。

  在这一夜，淋过“九泉雨”的人们选择了用共同狂欢来纪念“重生”的幸运。

  由于无人看得见的缘故，苏烟拖着没有兴趣的共工肆无忌惮地辗转于各个商铺。

  “姐姐，这个适合你！”

  苏烟从首饰店中拿着一根发钗跑了出来，共工看着眼前宝蓝色的凤钗，摇了摇头。

  “不喜欢？那我再去换！”

  接着，不等共工开口，少年又一步跃进了商铺。

  苏烟不是富家子弟，要不是全城狂欢，各大商铺折扣诱人，他绝对连进店的念头都没有。

  不一会，苏烟捧着一根与刚才那根别无二致的发钗来到了共工面前。

  共工也不傻，这就是刚才那根。

  “你喜欢，那就买给你吧～”

  说完，共工拿出腰间的荷包，淡淡的清香在空中扩散。

  “不不不～这是我送给姐姐的新年礼物！”

  苏烟忙摆手，脸红的像个苹果。

  其实他还看中了一根红玉金花的钗子，但那玩意儿的价格让苏烟望而却步。

  无奈之下，清空家当的苏烟还是买下了这根中规中矩的宝蓝色发钗。

  “老板说了，不退货的！”

  “好～那你自己戴吧。”

  “不行，这～这是我的一番心意，而且这是我们姐弟俩跨的第一个新年，值得留下纪念！”

  苏烟的倔强，共工再清楚不过了。

  看着苏烟手中的发钗，共工犹豫了会，还是拿了过来。

  忘了多久，女子没有梳妆打扮过了。

  只记得封神之后，永驻的容颜根本不需粉黛和珠宝首饰的雕琢。

  手法生疏，共工拿着发钗，手有些抖，在乌黑的发丛中鼓捣数下，效果不尽人意。

  “我来！”

  苏烟看不下去了，上手夺过发钗。

  共工也是随性，微微弯腰。

  两张脸颊近在咫尺，一个认真无比，一个云任卷舒。

  “好了～”

  苏烟退后一步，打量着自己的成果，笑的合不拢嘴巴。

  共工那张天然去雕饰的绝世面容本来冷漠，但经发钗的衬托，身上便多了几分凡间的烟火气息，看起来更加亲切。

  “你倒是懂得女人～”

  “没办法，谁让我之前在春楼打工呢！”苏烟笑着说，在春心苑，他干的活儿很杂，偶尔帮小姐上妆画眉，时间一长，熟能生巧。

  “对了～既然是除夕，那我也送你一件礼物好了……”

  共工刚说完，便眉头一皱，她突然发现，她没有送别人礼物的经验，也更不知道苏烟的喜好。

  “你喜欢什么？”

  两人在桥头边的茶摊坐下，共工望着水中倒映的繁星与灯火问道。

  “我没啥喜欢的，姐姐，我不要礼物～”

  苏烟一边听着街头小生卖唱。一边摇晃着脑袋抿着龙井绿茶。

  看得出，少年很开心，在神拔和大演武中积攒的压抑，似乎随着烟火飘洒漫天。

  “你可以许下新年愿望，我来将它实现～”

  “啊？”

  “就像每天来水神庙祈福的人们那样，朝我许愿。”共工认真道。

  “可我的愿望你实现不了啊！”苏烟偷笑。

  共工一愣，“话别说死～”

  “一宅一马车，院前树两颗。一亩三分地，牛羊绕湖泊。”

  “这很简单，毕竟我也攒了三百年的香火钱！”共工有意把“三百年”加了重音。

  “我还没说完了呢！”

  苏烟放下茶杯，脸上都是向往。

  “还要有姐姐你陪着我……”

  共工气笑了，“你还真是不把神明放在眼里。”

  “姐～你在踏入神命之前，不也是凡人么～”

  “几百年前的事了～”共工喝了杯茶，有些凉了。

  “神明有神职，凡人有凡梦。如果有一天三界回归太平，世道昌盛不再动荡……我想做回凡人……”

  共工叹气，“不易～”

  “所以这是我的愿望。”

  女子抬眸，少年抿茶的样子，浮现出与年纪不配的沧桑。

  “时候不早了……”

  “啊～我还没待够呢～城里多有意思啊！”

  苏烟不情愿地跟在共工身后，因为共工说了，脚下这条巷子的尽头，小歪已经等在了那里。

  最后几步路，苏烟恋恋不舍地环顾美丽的楼阁和亭台。

  “啊！”

  一声女子的尖叫，刺破了懵懂的黎明。

  苏烟还未反应过来，脚下的水流就将两人拖送到了一具尸体的面前。

  这是巷子拐角的槐树下，木推车倒在地上，车轮还再旋转。

  豆腐碎了一地，很快被鲜血染红。

  死者是一个买豆腐的大娘，苏烟忍着胃酸看去。

  “妖气突然消失了？”

  “姐，她少了肝脏！”

  共工先用水障阻隔闻声而来的吃瓜群众，当真是眼睛瞎了都拦不住八卦的心思。

  不惜身段蹲下身来，苏烟脸色发寒。

  尸体上的血窟窿，边缘非常规整，杀人手法看起来就像是技艺高超的大夫。

  但区区一个小贩能让神明如此重视，还是因为尸体上残留的妖气。

  要知道，自神族助妖姬女王碧池重掌朝政后，妖族虽谈不上毕恭毕敬，但也是规规矩矩，从不敢越雷池半步。

  不过如果青水城当真有妖族入侵，并在一批又一批的神术师眼皮子底下隐匿多时，那事态可就严重大了。

  “因青水城乃水国重地，上代水神在这布下过结界，就算妖族来犯，也只能在结界外虎视眈眈。”

  “除非……”

  “除非什么？”

  共工起身，心事重重，“除非里通外应～”

  “你怀疑水国的神术师？”

  共工又摇了摇头，她还是想不通妖族来犯的理由。

  “砰～”

  “啪啪啪～”

  空中礼花再现，苏烟大惊，礼花散出的光烟在天上幻化成了神族图腾。

  共工眼中寒霜泛滥，她看向苏烟，思索后紧忙叮嘱。

  “调查一下幕后凶手，切忌自身周全。三日后，长寿桥头的茶摊见。”

  小歪从夜中浮现，共工化作一缕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