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神烟 朕

  次日清晨，苏烟在噩梦中醒来。

  抹去脸上的冷汗，混沌的梦境似乎牵扯到了现实中隐隐作痛的伤口。

  梦里，他被看不清相貌的男子拖着一只脚带进了黑暗。

  他猜......那个男子，很可能是神明帝江......

  马厩里吹过凉风。昨夜，幸亏夜叉的皮毛暖和。

  “兄弟，你这尾巴真温暖......要是能做一条围巾，就更好了！”

  “全副武装”的夜叉胆怯地缩了缩脖，真不知道摊上这种神经大条的主人，是倒了几辈子血霉。

  推开房门，柔光下的窗边，共工正捧着一杯清茶。

  茶杯上还冒着热气，苏烟笑道：“姐姐~早~”

  “很守时，不错。”

  苏烟一阵得意，去墙角提起巨剑。

  “上路。”

  ——

  冲破层层云雾，苏烟低头看着身下越来越模糊的土国皇城，心里打起了鼓。

  要说不怕，那是假的。

  共工说，只要攀上云梯，就是落神山了。

  上了落神上，就意味着自己正式进入了神界。

  而半月之前，自己还只是一个给老板记账的孤儿。

  怀揣着虔诚的心，少年挥手向东方告别。

  云梯不见尽头，苏烟抬头望去，厚厚的云层似乎透不过风。

  但这通往落神山唯一的通道是神圣的，所以小歪要以敬畏的速度飞行。

  “还有些时间，想问什么。”共工的语气像个知心姐姐，难得温柔。

  苏烟抿了抿嘴，最后只是笑笑。

  “拿着。”

  接住共工抛出的东西，苏烟打开手掌一看。

  是一块玉佩。

  玉佩中间雕刻的图案苏烟熟悉。是一只美丽的凤凰。

  “这不是小歪么？”

  共工道：“神装——凰玉带。”

  苏烟不解，共工便拿过玉佩，放在了苏烟的前腰中间。

  玉佩发出一阵波光，一条水带宛如流淌的小溪一样自玉佩向两侧延伸，直至包裹了整个腰圈。

  苏烟拿手碰碰水带，触感柔软温凉。随即开心道：“好看，又送我礼物~谢过姐姐！”

  “凰玉带有加持敏捷的奇效。”

  经共工一说，苏烟的确感觉身子轻盈了很多。

  “神装~好神奇啊~”

  现如今，苏烟已经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苍平镇土鳖一哥了，他很快想到了离歌脚踝上的铃铛，估计每个神裔都配备了一件神装。所以他并没因此而激动的上蹿下跳。

  见苏烟没有低头把玩这么新鲜的事物，共工从神色淡然的少年身上，看到了成熟。

  漫长的路途也有尽头。一声凤鸣，小歪冲出云梯。

  视野陡然开阔，青山绿水，苍翠欲滴。

  凤凰从山涧掠过，小溪旁围满了伸舌觅水的麋鹿，种目繁多的鸟儿在枝头欢唱。

  自然与生灵和谐共处的一番光景使得苏烟眼中的山水画卷更加温馨。

  “果真是天上仙境！”

  “那就是神殿么？”苏烟又低声轻语。

  举头仰望，高耸的山巅上，一座美轮美奂金光四耀的宫殿映进了清澈如泉的眸。

  展翅高飞，小歪没入了缭绕在山腰的晨雾......

  ——

  神殿外，演武场。

  角落的樱花树下集聚了六个青男少女。

  莫上桑还是不改耍宝的模样，在今日如此重要的日子里，居然又将家传的“把戏服”穿在了身上。

  少年看起来年纪与苏烟相仿，却肤色黢黑。

  他总是对着温雅含蓄的莫蒹葭傻笑，然后讲一些自认为有趣的段子。但笑得越深，白牙与肤色的对比就愈加强烈。

  而莫蒹葭是一位娴静的淑女，面对少年狂热眼神的侵犯，柔美的脸颊上没有丝毫怒气。

  轻轻一笑，如花苞绽放。

  莫上桑避开了视线，心头是麻酥的感觉......

  “离歌。”伏麟走到女孩的身侧。此前，离歌正在眺望远方的云海。

  见女孩一脸忧心忡忡，伏麟轻轻哀叹，“既然玄冥上神把你交给了神尊，相信共工上神是不会刁难你的。”

  离歌垂下了头，额前的碎发下是红肿的眼睛。

  她没有哭过，只是一夜未睡。

  从得知神拔于今日照旧不误进行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两个消息。

  一好，一坏。

  虽然自家神尊玄冥如今不知下落，但能填列神裔花名册，就证明玄冥的安危无需担忧。

  而坏消息显而易见。

  苏烟没死！

  这对早前在游云圣贤面前参了苏烟一本的离歌来说，无异于祸从天降。

  “离我远点！”女孩的声音透着沙哑。

  “好~”伏麟脸色透着幽冷，“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蓄意提醒一下后，伏麟就静静地站在离歌身边。锐利的眼睛，扫过云海。

  剩下的一男一女，背靠着同一颗樱树坐在地上。沉默使他们显得突兀，而沉默，才是最自然的流露......

  “离姑娘！”

  小歪在演武场刚刚降落安稳，苏烟就迫不及待地跃下。

  虽然宏伟瑰丽的神殿紧紧捉住了苏烟的视野，但余光，依旧能轻松地识辨出樱树旁的倩影。

  离歌猛然回头，心间“咯噔”一下。苏烟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纯洁灿烂。

  刚想用力挤出一个微笑，离歌的嘴角就僵在了哭泣的角度里。

  顺着向自己跑来的少年，视线后方是正在凝视自己的共工。

  “共工上神！”

  莫蒹葭拉过呆滞的离歌，于其他四人一同向神明低头致意。

  精美的脸无喜无怒，共工甩一甩衣袖，向神殿踱去。

  “呼~”离歌的身子暂时松懈，香汗已然打湿鬓角。

  “离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咦~你身体不舒服......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睡眠不足啊？”苏烟嘘寒问暖的架势让不知情的几人面面相觑。

  “没~没事~”离歌的脸染上了红晕，她从未有过这种羞愧，“你能活下来，真是~太好了......我替你开心！”

  “我是伏麟。”伏麟站了出来，挡在苏烟面前。

  “苏烟。”少年心有不愿，但基于礼貌，还是伸出了手。

  “这是？”伏麟刚毅的脸庞上流露出不解，神情自然。

  气氛冷却下来，苏烟的右手还伸在半空。

  “初次相见，握下手呗！”莫上桑笑着横插一句，甚至偷偷向伏麟挤了挤眼睛。

  “哦？”

  伏麟低头看看，一脸迷惑。随后恍然，接着露出干净的微笑，“原来如此~”

  “也怪朕，没人朝朕做过这个动作~一时不明了其中的含义，所以还请苏兄不要介怀~”

  众人脸色多变，只因伏麟提到了“朕”。这不是伏麟的行事风格。

  话闭，伏麟伸出了手。然而就在这时，苏烟收回了手。

  这下，轮到伏麟的手臂僵在半空了。

  “土皇陛下，是小民失敬了~”

  微微欠身，苏烟语气中带着真诚。

  伏麟的笑容消失了大半，他盯着眼前的清秀少年，少年，却一直用担忧的眼神望着离歌。

  神力在空气中波荡开来，氛围瞬间剑拔弩张。

  “苏烟是吧？”

  莫上桑眼瞅形势不妙，立即蹦到了苏烟一侧，“七个神裔聚齐了，不如在圣贤召见我们之前，我带你认识一下各位吧！”

  “我天！”

  苏烟后退一步，“兄弟你别吓我，后厨的？”

  “不是啊？”莫上桑懵了。

  “我以为你从锅底钻出来的。”

  “......我生来就这么黑。”

  “不可能！”苏烟笃定

  “啊?”

  “要是如你所说，你娘应该掐死你的。”

  “嘿！我这暴脾气！”莫上桑气得脸色涨红，但由于肤色漆黑，所以整个头就像一颗紫薯。

  “我生这么白，我娘都不要我的。”苏烟一脸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