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神烟 上船

  悠长的石桥两边，一边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河水，水面上飘荡着乳白色的东西，闪闪发亮，仔细看去，那是神族中很不常见的珍宝，使得河水散发着一股奢靡的气息。而另外一边，是咕噜咕噜翻滚的岩浆，炽热的火光下是刺眼的灵兽骨骸，这些都是天才地宝。

  石桥通往的地方，是金之国的地底，按理说应该暗无天日，但是，石桥尽头的门洞外，剧烈的光线却照得人毫发毕现。没有人质疑这种违反自然现象的情景。在这座深埋在金国王都之下的“黄金心脏”里，还有很多很多无法用自然法则和秩序解释的事情。比如这座地底宫殿中有无数面垂直悬挂的金色的倒棱，液体仿佛失去重力般竖立在空气里。比如壁龛和石柱上随处可见的金色火焰，没有温度，没有热量，看上去仿佛冰块在灼烧一般的诡异感，这些金色的火焰似乎从心脏存在之时起，就一直熊熊燃烧着，持续到现在，没有人为其添加灯油，或者更换灯芯，但它们一朵一朵，兀自妖冶地跳跃闪烁着，仿佛永远不会熄灭。

  此刻，蓐收和天吴正穿过这条走廊，然后通过一个旋转而下的石梯，往更深的地底走去。石梯也是黄金打造的，它的尽头，是一条幽深阴暗的走廊，走廊在前方分叉成一个十字路口。每一个路口的尽头，都是一扇沉重而巨大的金门。

  这里虽然金碧辉煌，但潮湿阴冷。和神圣、庄严等词语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关系，但实际上，这里却是整个金之国信仰和权力的最高殿堂。

  “这就是你的地盘？”天吴眼中流露着惊讶，难以置信，金之国的土地之下，居然是另一个国度。

  蓐收一路沉默着，没有交流。空气里回荡着他们空旷的脚步声。

  蓐收在大家面前时常用笑脸示人，但现在的表情才是他虚伪假面下的真容，阴冷而不羁，他的眼睛藏在深邃狭长的眉弓下的阴影里，看起来像一个刚刚从墓地里爬出来的目光混浊的鬼魅。只有他裸露在空气中的健壮的左臂散发着热量，让他看起来有着生机，他挺拔修长的身躯包裹在一团邪气的性感气息之中。

  而天吴的脸上依然维持着她那媚惑而动人的盈盈微笑，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唇珠饱满而娇嫩，永远都像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人忍不住一直揣测她的意图。她的眼睛四处灵活地移动打探着，瞳孔里白色的混浊丝絮如同云雾般翻滚不息。

  她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走廊的光源来自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安置的一个壁龛，壁龛里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地底走廊是一个密闭的空间，空气的流动极其微弱，然而，金色的光芒却一直跳跃闪烁着，像是沙漠中央摇曳的烛火，极度扭曲而又虚无。走廊在这样起起伏伏的灯光之下，看起来像一条又大又长的活物，持续地缓慢呼吸着，如同一只冬眠的百足。

  “欢迎你~这里是金之国的心脏~”

  蓐收在走廊尽头巨大的金拱门下驻足，回头看着千娇百媚的女子，笑吟吟道：“里面就是黄金古城？”

  天吴睁大了双眼，盯着蓐收身后缓慢敞开的大门，手里全是汗水。

  自她坐上神明之位的时候，迄今为止，从来没有进入过金国的疆土，因为眼前的金神蓐收早在屠龙大战之后，就用独特的阵法将幅员辽阔的金之国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即便是帝江，都从未来过。

  千年来，每个在东方大陆上降生的娃娃，都知道五国的存在，但直至生老病死，也未在地图上目睹过金国的版图。

  时过境迁，如今已经没人知道金人长什么样子，金国的风俗有何特别......它突然的消失虽然没有让人遗忘它的存在，但却让人们渐渐放弃了追逐金之国消失的原因。

  但神明与圣贤，甚至妖魔两界，都很清楚，如今，金之国仍然在蓐收手中，只不过他攥得很严实，密不透风。

  天吴曾想象过金之国的模样，也许与其他国度有些区别，但当大门完全打开，视线恢复清晰的时候，她才知道，她错了。

  “不~~~”

  天吴感觉身体有些发寒，“我们都错了~”

  金之国的心脏是通往金之国的入口，站在入口处，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幻地带，近在咫尺，但却让天吴望而却步。

  “怎么~之前你可没这样胆怯~”蓐收抱着双臂，笑容中夹杂着嘲讽。

  按天吴的个性，她这时应该毫不犹豫踏进大门，但无论如何，她无法说服自己迈开双腿。

  “可恶~”

  天吴有些急躁了，她开始后悔自己威逼蓐收带自己来这里了。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

  蓐收走上前，宽厚有力的手掌攀上了女人最敏感的几个区域，来回摩挲。

  “上船容易，下船难。”

  女子因突然涌上心头的恐惧而猛地推开蓐收的手，一道风刃奔着蓐收的门面而去。

  蓐收笑笑，浑身肌肤在一瞬之间镀上了一层均匀的金粉，金光不坏之躯面对区区风刃，不痛不痒。

  天吴倒在了地上，除了双腿发软，还因为不知何时，自己的丹田内，居然被渗透了些许金粉，不过稍微思考，应该是刚才蓐收抚摸她的肌肤是注入的。虽然量不算大，但要全部逼出，一时半会没有可能。

  恐惧因察觉而蔓延，注视着蓐收阴暗的双眸和坏笑，自认聪慧的天吴总算察觉过来。

  “老谋深算的家伙！”

  她以为这趟来，手里攥住蓐收的把柄便能拥有“副船长”一般的地位，但却不知这不过是给蓐收创造了一个“抹杀”自己的理由。

  贼船上讨生活，从来没想象的简单！

  “虞薇~本神最忌讳别人威胁本神，所以......委屈你了~”

  天吴听到蓐收叫出她的世俗之名的时候，如坠冰窖。

  意识有些涣散，但视线还算明清，天吴感觉自己像一只小鸡崽一样被蓐收拎在手里，只要一抬头，倒流的血液就会冲击视觉神经。

  移步换景，天吴被狠狠地摔在地板上。

  奋力抬头，蓐收的身影变得模糊，但他所做的位置，却让天吴心脏猛地收缩。

  接着，几道清丽的身影一闪而过。

  “恭迎陛下回宫~”

  天吴听到这里，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在金拱门外望到的画面重新在脑海中闪过，天吴的最后一个想法就是：

  埋在画皮下的真相，太疯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