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神烟 长寿桥之约

  提花灯的小孩儿，喷火的杂耍，戴着面具的吟游歌者……整个城市的大小街道上都挤满了人，熙熙攘攘，热闹喧哗……

  只不过，这些仅仅存在于脑海的画面，才过了半月不到，就风干在泛黄的画卷里。

  今日是五行煞血阵被破后的第三天，百废待兴的青水城，还需要花费许久的时间休养生息。

  历史悠久的流年大道与似水大道，现在是断壁残垣。

  废墟里，漠河已经化作一条发臭的小水沟，而苏烟，正坐在水沟旁的乱石上。

  两日前，众神回归了神殿。

  苏烟担心共工随时会来到青水城，于是自己早早来这儿。

  昔日里的长寿桥，已经不复存在。但苏烟还是坐在他与共工约定的位置耐心地等着。

  因前些日飘雪，如今的青水城，万籁俱寂。苏烟生怕共工骑乘着小歪从高空俯瞰时，在莽莽废墟里找不见自己的身影，于是特地用白布和木杆做了一个茶摊的旗子，“茶”字很大，很醒目。

  “咕噜～”

  肚子有些饿了，苏烟掏了掏口袋，将一个精致的荷包捧在手心里。

  荷包里有十余金，这是他从伏浣溪身上搜刮出来的。

  “堂堂一个长公主，身上就带这点钱……”

  但看着手里的荷包，苏烟又陷入了惆怅。

  为了等共工，他三天三夜，屁股都没挪过地方，他不是没想过回到水神庙里等她。

  不过一想到共工若还记得，先来青水城寻找自己，若自己不在，岂不是辜负了姐弟二人第一次的约定和承诺？

  所以，三天三夜，苏烟已经饿得头昏脑涨了。

  “真是有钱难买烙饼、包子、馒头……”

  苏烟心里每划过一种食物，口水就从喉咙里往外挤压一分。

  “要不去赵赋那儿讨些吃食？”

  一想到水国御膳房的厨艺，苏烟有些欲罢不能。

  “不行不行，万一恰巧与姐姐错过，岂不是白等三天了……”

  就在苏烟抱着头正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时，天空之上，飘来一朵白云。

  白云中，一只水流化作的凤凰冲破霞光，缓缓落下。

  感觉头上似乌云盖顶，苏烟扬起脸，顿时喜出望外。

  三步并作两步，一身银色长裙的女子刚刚走下小歪的背脊，便被迎面扑来的少年撞得娇躯震颤。

  “姐……”

  少年不争气，眼中滑下一颗泪水。

  共工感觉像是被一只树袋熊死死缠住，一时发愣，但想了想，反手轻轻安抚了几下少年的后背。

  拥抱被小歪的鸣叫打断了，见凤眼正斜斜地打量着自己，苏烟尴尬地挠挠头。

  共工放眼望去，一层厚实的白雪无法掩盖青水城化为废墟的事实。

  “百姓如何？”

  苏烟没想到共工的第一个问题居然不是“谁干的”。

  “百姓没有闪失，水皇已从国库抽粮，军队也在安全地带搭建了遮风御寒的营帐……”

  苏烟说完，共工点了点了，但眉宇间透露着杀气，让苏烟不寒而栗。

  “你还好吧？”共工突然问道。

  “好～好～当然好了～”

  苏烟瞬间反应过来，“但是姐姐……你走后水国生的事端……背后似有更大的阴谋！”

  “凶手是谁？”

  “这……”

  苏烟到嘴边的话停滞了一刻，但抬起脸，看着那张绝美的脸颊，还是如实说道。

  接着，姐弟俩席地而坐，苏烟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滴水不漏地讲了一遍。

  听完后，共工陷入了良久地沉思。

  “走～”

  “回家么？”

  苏烟随同共工踏上小歪的背。

  共工摇了摇头。

  “我们去哪？”

  “火神庙～”

  ——

  夜，焰心城。

  此刻火神庙里，人来人往，上香祈福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作为最受百姓爱戴的火神祝融，其神庙也是经过独具匠心的修缮。

  而土地之下，有一宽阔的殿堂，墙壁由火焰幻化，无需明火执仗。

  殿堂内，祝融、共工、烛九阴、翕然、奢比尸。

  第三阵营——懒散正义的全部神明无一缺席。

  而在座的，有一个例外。

  就是苏烟。

  来的路上，共工提醒苏烟，说这是一次秘密会议。

  “苏烟～”

  祝融的脸色很差，壮硕的身躯松垮在座椅上。

  “在～”

  祝融抬手在眼前划过，银光一闪，一根泛着金光的獠牙落在了桌上。

  “砰！”

  茶水打翻一地。

  此刻苏烟的拳头距离祝融的脸仅半寸之隔。

  其他神明纷纷阴沉着脸，目光皆集中在苏烟那滋生出麟甲的脸蛋上。

  桌上的獠牙，表面生着复杂的暗纹，散发的气息是那样的古老神秘。

  这是龙的獠牙！

  龙阳附身，龙之力在空气中波荡开来。其他神明纷纷施展神术，在殿堂内撑起一片简陋的屏障。

  龙之力被死死禁锢其中，为的，就是避免圣贤与绝对正义的神明们察觉。

  “龙阳，亲眼所见，并非真相。若你愿听我等一言，之后仍视我等为不共戴天的仇人，我祝融愿在你面前自缢，以慰龙族亡灵。”

  苏烟收起拳头，龙阳的声音从发黑的嘴唇脱出：“我记得你，年轻人。”

  祝融弯下腰，握拳抚胸。

  龙阳打量着祝融的模样，千年前，他还只是一个跟在帝江屁股后面跑的少年，而如今，满目沧桑，皮肤黝黑，青青胡茬落满了侧腮。

  见龙阳冷静下来，祝融开始讲起了千年前的故事。

  “龙族与三界纷争的皆因我族蚩尤神裔隋植屠杀龙人族满门而起。那时，你率龙族前来神殿问我们要人。可隋植已死，你一气之下，与我族开战。”

  “本皇不是来听你回忆的！”

  苏烟面目狰狞，脸颊上的龙鳞未曾退脱。

  “隋植没死。”

  祝融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打乱了龙阳的思路。

  龙阳嘴唇翕动，却难开口。这时祝融接着说道:“赤雍此名，你可还有印象？”

  龙阳想了想，道，“魔王赤烈的次子？”

  祝融点点头，“一千年了，他从将军坐上了魔王的交椅。可就在昨天，死了……”

  龙阳皱着眉，莫蒹葭告知苏烟的事他都知道，前几日里，众人汇集东海，而东海边境，就是魔族领地。

  “这根龙牙，是他死前委托我交给苏烟的。”

  龙阳脸上划过一道忧伤，他轻轻抚摸龙牙上的暗纹。

  “他说这是隋植交给他的。”

  祝融感觉到莫名烦躁，举起茶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