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骨【姐弟】 高言言

  翌日。

  飞机缓缓降落在机场跑道，慕淳把行李放在车上，让傅明安就先行离开了。

  为期一周的出差让她筋疲力尽，但想到即将见到的那个小身影，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妈妈！”

  清脆稚嫩的呼喊声从不远处传来，她侧身就看见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女孩朝她跑来。

  慕淳张开的怀抱，小家伙就扑了进来。

  五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精致的麻花辫，大眼睛扑闪扑闪，藕节般白嫩的小手臂紧紧搂住慕淳的脖子：“妈妈，你终于回来了！”

  “言言，想妈妈了吗？”慕淳将小女孩抱起来，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亲了又亲。

  “超级想！”小女孩用力点头，麻花辫随着动作俏皮地晃动：“爸爸说你去很远的地方工作，要好久才能回来。”

  慕淳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男人，那人正是高珅，他正走过来，微笑着朝她点头。

  如今的高珅早已褪去青涩，成长为一个魁梧挺拔的男人。利落的寸头凸，立体的五官，结实的肌肉将简单的T恤撑得紧绷。这人高考后直接去服兵役了，整个人散发着山峦自显重量的气场。他们二人之间之所以有交集，还是因为她怀里这个丫头。

  “辛苦了，还特意来接我。”慕淳对他说。

  高珅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一说话就暴露了他质朴爽朗的性格，不像外表那么震慑人心：“这是哪儿的话，当初要不是你帮忙，我一个大男人养不来小姑娘。”

  说到这个，两人都止语了一般，他立刻转移话头说道：“小家伙从一直念叨呢，要和你去游乐园。”

  他顿了顿，补充道，“她最近在幼儿园听其他小朋友说游乐园的事，还追着我淘气，说我从来不带她去，我不是想着她太小，怕发生什么意外嘛。”

  慕淳放下沉重的心思，宠溺笑着捏了捏小女孩的鼻子：“这么想和妈妈去玩呀？”

  “嗯！”小女孩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我们现在就去嘛！”

  “好啊。”

  小姑娘叫高言言，是个非常粘人的小姑娘，粘人这一点，和那个人很像。

  去游乐园的路上，慕淳趁高言言专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压低声音问高珅：“你没有跟她说我手术的事情吧？”

  高珅在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眼神认真：“放心，我一个字都没提。你现在完全康复了吧？接到你电话说住院了，可是把我担心坏了。”

  “早好了。”慕淳示意不要再提起这个话题。

  她记得有一次不小心在小女孩面前犯胃病，那孩子吓得哭个不停，小手轻轻摸着她的肚子，眼泪汪汪地问“妈妈会不会死？”，从那以后，她来看孩子前都会提前吃一颗止疼药。

  游乐场里人声鼎沸，高言言一手拉着慕淳，一手拉着高珅，兴奋地在一个个项目间穿梭。

  “妈妈，爸爸，我们一起玩那个！”小女孩指着远处的旋转木马，眼睛亮晶晶的。

  听到这声“爸爸妈妈”，慕淳的心微微一颤。她看向高珅，发现他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两人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

  “走吧，言言想玩什么我们就玩什么。”高珅一把抱起小女孩，让她坐在自己结实的肩膀上。

  坐完旋转木马，高言言又看中了刺激的大摆锤。

  两个大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但经不住孩子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陪她坐了上去。

  几分钟后，从大摆锤上下来，慕淳和高珅都面色苍白，腿脚发软，而小女孩却兴奋得手舞足蹈：“好好玩！我还要再玩一次！”

  “言言，下次再玩吧。”慕淳连忙摆手：“妈妈和爸爸...都需要休息一下。”

  她不太自然地吐出“爸爸”这个称呼，不管历时多久，她都还不能适应为人父母这个身份。

  就在这时，一个拿着相机的男人走过来，热情地招呼道：“叁位要拍张合照留念吗？今天家庭套餐有优惠哦！”

  慕淳和高珅都互相对视一眼，然而不等两个大人回应，小女孩已经兴奋地跳起来：“要！幼儿园的小朋友说了，他们的爸爸妈妈都和他们一起拍过照片，叫………叫…全家福！我也想要和爸爸妈妈一起拍照！我也要全家福！”

  摄影师赶紧笑着引导他们：“来，爸爸妈妈靠近一点，对，笑得自然些...”

  慕淳和高珅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起，小女孩则开心地站在他们中间，一手拉着一个。快门按下的那一刻，小女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两个大人勉强地微笑着，但在定格下来的那一瞬间，他们看上去是格外幸福的一家叁口。

  拍完照，小女孩一手牵着慕淳，一手牵着高珅，蹦蹦跳跳地往前走，欢快极了，连带着感染了他们的情绪，将方才地的不自然挥散开。

  走着走着，高言言突然抬起头，天真地问：“为什么幼儿园的小朋友……嗯……都说他们的爸爸妈妈晚上睡在一起，而你们从来不睡在一起呢？”

  慕淳和高珅同时僵住了，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

  “这个...”高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知如何回答。

  慕淳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孩的眼睛，还算有条不紊地解释：“因为爸爸妈妈还没有正式在一起啊，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是因为相爱结婚后才住在一起的。”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眨着大眼睛：“那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在一起呢？我想和你们一起住，晚上睡在你们中间！”

  慕淳她看着孩子纯真的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一直在维持这个善意的谎言，但面对孩子渴望的眼神，她倍感惭愧。

  “言言，”慕淳轻轻抚摸小女孩的头发：“现在这样不好吗？妈妈不是经常来看你吗？”

  “可是我想要每天都看到妈妈！”高言言嘟起嘴，眼眶开始泛红：“我想要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早上醒来就能看到爸爸妈妈！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和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不一样！不要！”

  慕淳将孩子搂入怀中，感觉心里一阵酸楚。她抬头看向高珅，发现他眼中也藏着同样的无奈和心疼。

  好在孩子的注意力很快被新奇的事物吸引，高言言看见飘在天上的热气球，一下就止住了哭声，慕淳赶紧让高珅给她买了好几个，这才把孩子哄好。

  夕阳西下时，游乐园的灯光渐次亮起，将叁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慕淳抱着已经玩累了的小女孩，与高珅并肩走向停车场。

  “先去超市买点菜吧。”高珅提议道：“小家伙最近喜欢吃我做的糖醋里脊。”

  小女孩虽然已经昏昏欲睡，但听到“糖醋里脊”四个字，还是强撑着举起小手：“耶！爸爸最棒！给言言做好吃的糖醋里脊！”

  慕淳和高珅相视一笑。

  超市里，高珅推着购物车，慕淳抱着半睡半醒的女孩，叁人就像普通的一家叁口在挑选食材。他细心地挑选着新鲜的蔬菜和肉类，不时征求慕淳的意见。

  结账时，高言言已经完全睡着了，小脑袋靠在慕淳肩上，呼吸均匀。

  高珅自然地接过所有购物袋，轻声说：“去你家吧，吃完饭我就带她走，白天答应了她的，要不然醒了又要跟我闹，她说你是因为讨厌我，才不让我去你家，是我连累了她。”

  慕淳哭笑不得。她很少把他们带回家的原因，是因为觉得自己家太冷清了，不适合小孩子呆，高珅家就不通了，他是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人，家里还养了一只爱摇尾巴的柴犬。

  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已经持续了好几年，在女孩面前亲近，实际上保持着朋友间的距离。但孩子在一天天长大，有些事情总有一天再也隐瞒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