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男生 女生 完本 书单 专题 APP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武侠网 > 历史 > 晚冬 > 第67章

晚冬 第67章

作者:小夜微冷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3-12-27 03:46:42 来源:免费小说

  身后是万丈深渊,无法回头;前路万劫不复,只能继续。

  末了,唐令将眉笔折成两段,拧身朝外走,淡漠道:“走吧,去地牢。”

  *

  地牢阴冷潮湿,石壁上点着盏小油灯,昏昏暗暗,正如人死前的那口气,出不来,咽不下去,只等着解脱后的油尽灯枯。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血腥味,隐隐还有烙铁泡过水的锈味,鞭子抽打刑徒之声充耳不绝,逼供利诱之声无处不在。

  沈晚冬紧跟在唐令身后,她两手护住肚子,生怕从哪儿跑出来个浑身是血的冤鬼,冲撞了她的孩子。

  地牢和去年完全不一样,简直像个人间地狱。

  墙上钉着剥下的完整人皮,石壁上是用指甲和指骨挠出的道道血痕,刑具五花八门,充斥在地牢的每个角落。

  越往里走,惨叫声越浅,约莫走了半盏茶的工夫,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五步之外有间铁牢,所关之人正是杜明徽。

  沈晚冬疾步走上前去,隔着铁栅栏朝里看。

  没有床,只有块破木板,上面有条露出棉絮的脏被子。杜老此时盘腿席地而坐,运笔如飞,不知在麻黄纸上写着什么。他蓬头垢面,灰白的发凌乱地散在面前,身侧摆放了好几摞才写好的文稿,矮几上摆着盏昏暗的小油灯,许是灯太暗了,老人眼睛又酸又疼,他用满是血污的手背揉了下双眼,蓦然瞧见牢门口站着个绝美的女子,老人愣了下神,连忙端起油灯,连趴带爬地过去,没错,他没眼花,是晚冬!

  “呜,”

  杜明徽老泪纵横,手中的毛笔掉到地上,他颤颤巍巍地将牢门扯开,挥舞着胳膊,示意晚冬赶紧进来。

  “舅舅!”

  沈晚冬强忍住泪,她没想到这间牢门居然是开着的,看来舅舅是自己不愿离去,铁了心要……

  沈晚冬忙过去,搀扶起瘦成一把骨头的杜明徽,如今离得近,她发现杜老口鼻满是血痂,呜呜叫喊之时,口中更是血肉模糊,老天,他的舌头竟被连根拔掉,牙齿也给敲没了,两颊深深地凹陷进去,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您,您,”沈晚冬没忍住,哇地一声大哭,她忙从袖中掏出帕子,帮杜老去擦脸上的血泥,可又怕弄疼了老人,心疼的直掉泪。

  “别哭。”

  杜明徽没了舌头,说不出吐字清楚的话,只能颤颤巍巍地抬手,帮着这个孩子擦去脸上的泪。

  老人低头,瞧见沈晚冬的肚子高高挺起,开心地笑了,露出两排红糊糊的牙帮子,含含糊糊道:“好,好呀。”

  “舅舅,您跟我走。”

  沈晚冬从侧面扶住杜明徽,想要将老人带出地牢,谁料杜明徽竟抓住她的胳膊,使劲儿摇头。

  “舅舅,您得看大夫!”沈晚冬抽泣着,艰难下跪,恳求着这倔强的老人:“少帝即将大婚,您是三朝老臣,是皇上的老师啊,怎么能枉死狱中,您跟我出去吧,好不好!”

  “来。”

  杜明徽说不出太多的字,他倒是淡然,轻拍了拍沈晚冬的肩头,随后端着小油灯,回到自己的矮几跟前。老人快要瞎了,根本瞧不清案桌上的东西,四处摸着,终于摸到一支笔。

  老人从桌上抓来一张纸,将笔蘸饱了墨,眯着眼,写了两行诗,递给跪在案桌前的女人。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沈晚冬喃喃念出,泪如雨下。大梁乱了,她久在深闺中养胎,却也听了不少事。而今唐令骄悍,大肆捕杀党人和敢议论他的士子,使得言路闭塞,加之明海称病,不理政务,再没有官员敢站出来说话。

  怕事的多,敢死的少。

  杜老,他是想以自己的死来唤醒天下匹夫,用热血去烫那些醉生梦死、龟缩畏惧的士大夫!他和何首辅这些争权夺利的人不一样,他是帝师,是三朝老臣!

  “嗯。”

  杜明海目中含泪,重重点头。

  随后,老人又拿了张纸,飞速地在纸上写,目光如炬,神色坚定,丝毫瞧不出受过酷刑的模样,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他将写好的纸交给沈晚冬,又将油灯端起,示意沈晚冬看。

  “舅舅,您。”

  沈晚冬哽咽,垂眸看纸。

  沈老如今视力不佳,身遭劫难,但运笔依旧有力,笔锋刚硬,几乎透纸而过,上面所写一字一血:

  孩子,老夫风烛残年,能为国而死,足矣。少帝坚忍聪慧,你若有机会,告诉他,莫要为老夫之死伤怀,大婚后尽快亲政,莫要再仇视忌讳安定侯,联合侯爷,铲除唐逆。废二十四衙门,重改官制;清丈土地,检括人口;摊丁入亩,强兵利器……老夫三朝为臣,无愧于先帝,只恨连累老妻子孙,惭矣,痛矣!老夫与汝父钦善贤弟若干年前互引为知己,发愿整理坟籍,辨学术,考源流,恨战事多端,豪强沉浮,辗转若许年,一无所成。老夫旧日书稿与藏书被唐贼烬毁,心痛呕血,入狱后愤而重写,然年老体衰,只能忆起百中之一,恨矣,悲矣!现将残稿交予贤侄女,还望侄女将老夫与沈老弟拙作整理校订,望有朝一日能重见天日。

  眼泪一滴滴落在麻黄纸上,沈晚冬泣不成声,她深深地看着杜明徽,腹中原有千百句相劝的话,可终究说不出口。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若真敬重老杜,那就该成全他;可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人孤身赴死?

  “莫哭。”

  杜明徽摇摇头,将麻黄纸从沈晚冬手中抽走,撕成碎片,塞进口中,他没有牙齿,嚼不动,只有强行吞咽下去。

  末了,老人将自己身上穿的破袍子脱下,把矮几旁摞着的书稿包进去,抱起来,交到沈晚冬手里。他轻拍了拍沈晚冬的胳膊,莞尔一笑,转身,摸索着走到木板上,面对着石壁盘腿而坐,背虽佝偻,可那颗头颅却高高扬起,宁死不屈。

  “舅舅。”沈晚冬抱着颇沉的书稿,连走了几步上前,哽咽着叫老人。

  “走。”

  杜明徽捂着口咳嗽了一阵,挥挥手,没有回头。

  “舅舅,晚冬和孩子们给您磕头。”

  沈晚冬跪下,给杜明徽磕了三个响头,她知道劝不走也带不走老人了,这是老先生选择的道,不是她配干涉插手的,可她却要腹中孩儿看到,什么是铁骨铮铮,什么是有匪君子!

  沈晚冬起身,抱着包袱退出牢门,谁料迎面撞上在暗中窥视的唐令。

  唐令淡漠地瞧了眼女人怀中的包袱,也没说什么话,他每日都让心腹去检阅老东西在写些什么,不过是一些深奥的文字音韵之学的文章,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哼,只要他唐令一日当权,老家伙的文稿就是禁·书,永无见天日之时,只不过……

  “才刚杜大人给你写了什么?”唐令冷声问道。

  “他骂你了。”沈晚冬斜眼瞪着唐令,她一想起这恶鬼将杜老折磨成那幅模样,心里就恨,传言果然没错,得罪过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沈晚冬咬牙冷笑:“怎么,你想听?”

  “哼。”

  唐令冷哼了声,他轻拍了拍手,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没多久,从暗处出来两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侍卫,这二人抬着个身量极高的囚徒,跑过来后将半死不活的囚徒随手扔到地上,随后恭敬地站到唐令身侧,静等督主吩咐。

  “沈夫人,你不是想见吴远山么,瞧瞧吧。”唐令莞尔浅笑。

  沈晚冬皱眉,垂眸朝下看去。

  地上这囚徒浑身都是鞭伤,伤口边缘似乎有白色盐粒儿和刺鼻的辣油等物,手指头的指甲全被拔掉,脸被打得几乎认不出模样,两只脚背上各钉了枚长铁钉,穿脚而过,已经不流血了,似乎钉了很久。

  而他的裆部血红一片,难不成?

  “哼。”

  唐令冷笑了声,目中神色复杂非常,有得意有解恨也有残忍,他斜眼觑向沈晚冬,阴恻恻道:“他当年欺负了你,于是我帮了你个忙。”

  “你做什么了?”沈晚冬只感觉头皮发麻,其实她心里其实知道,但说不出口。

  “我阉割了他。”唐令笑的很坏,阴狠道:“他已经是废人一个,放在牢里也是浪费我的粮米,你带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一次党人之祸结束~

  第85章 争吵

  夜里起风了, 凉飕飕的。

  油灯昏暗如豆,屋子很小,摆设也很简单, 一张床, 一桌一椅,其余的地方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瓷罐, 里面装了蛇、蝎子等毒物,墙角用油纸包了好些名贵药材, 饶是如此浓郁的药味, 也遮掩不住臊臭和血腥之气。

  沈晚冬将药酒倒入铜盆中, 往里掺了些冷水,将棉手巾浸湿,拧出来, 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吴远山。

  他这会儿正发着高烧,脸倒是擦洗干净了,可却没敢给他洗头, 因为头上有道很深的鞭伤,血凝结成块,将周遭的头发粘连起来, 发出股恶臭。上身布满了深浅不一的鞭伤和刀伤,下身倒是没伤,只不过那个地方被阉割的干干净净,连根毛都没留。

  下午的时候, 她和老梁从唐府将吴远山带出来。原本打算送回吴府,交到翩红手上。谁料去了才发现,吴府早都被查封,翩红和李明珠下落不明,没办法,只有先行将他带到苗医老苗汤的家。

  老苗汤妙手回春,如今在大梁也是小有名气的,好些达官贵人都请他过府给家中女眷请脉。老苗汤这人懒散放达惯了的,不太喜欢卑躬屈膝,便在朱雀街寻摸了个僻静的住所,成日家流连瓦子、酒馆,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夜幕降临时,她偷摸敲开老苗汤的家门。

  老苗汤掀开车帘瞧了眼,摇了摇头,说:受伤太重,离死只差半口气了。不过既是夫人带来的,小人自当竭尽全力,能不能活,只能听天由命了。

  因吴远山的重伤在私·处,她不太方便进去帮手,便去老苗汤家的厨房里,擀面炒菜,再熬了一锅米粥,等着上面屋子的门打开了,这才端了上去。

  老梁和老苗汤倒是吃的香,她没胃口,只是喝了几口稀粥。

  问了几句,老苗汤连连慨叹,说吴大人倒是让人敬佩,硬撑着这口气到现在,受这么重的伤,再加上如此羞辱,换做寻常男人,早都咬舌自尽了。

  老梁听了这话,重重地冷哼了声,道:这就是唐令的手段,杀人诛心,大抵阉人都见不得别人完整。

  她良久没说话,问老梁:我将吴大人从唐府救出来,侯爷会不会生气?

  老梁吸溜了口面汤,斜眼瞧了眼她,哼道:做人只求问心无愧,你堂堂正正,怕什么?

  吃罢饭后,老梁瞅了眼她的大肚子,什么话也没说,将碗筷一股脑抱进厨房,闷头洗涮。

  想到此,沈晚冬莞尔浅笑,可瞧见吴远山那幅模样,又皱眉,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她拿蘸了薄酒的手巾帮吴远山擦额头和脚心。三年前,因为这男人,李明珠赐了她两刀。而今,吴家算是真正的家破人亡了,李明珠疯了,吴老爷死了,他成了阉人……这无情又莫测的命运,该怎么去慨叹。

  “冬冬,”

  沈晚冬一惊,吴远山竟说话了?

  “老苗,你快来呀!”

  沈晚冬忙将正在熬药的老苗汤叫来,二人一起俯身,凑近了去听。

  吴远山如今仍昏迷着,可口里却断断续续地喊着“冬冬”二字。

  “老苗,你看……他算是活了么?”沈晚冬皱眉,看向老苗汤。

  “说不准,人在濒死之际,时常会梦到一生最快乐美满的事。”老苗汤若有所思地瞧了眼面前这身怀六甲的美人,随后,用两指摸了下吴远山的脉门,又用手背探了下男人的额头,道:“吴大人应该能活,只不过我担心他醒后会接受不了自己不是男人的事实,会寻死。”

  “哎!”

  沈晚冬轻叹了口气,用手巾轻轻地帮吴远山擦脸降温。

  谁知正在此时,门忽然被人从外头用力推开,随着夜风一起进来的,还有面色相当阴沉的荣明海。

  荣明海还未换下官服,好像饮酒了,一身的酒臭味,他用手背轻蹭了蹭自己下巴上修剪精致的胡茬,眼睛微眯,盯着吴远山额头上的那只白嫩的小手,冷笑了声,慢悠悠地走过来,扫视了遍吴远山身上的深浅不一的伤痕,随后又用长刀将盖在吴远山下身的被子用挑飞,看着那血肉模糊的私·处,眼中闪过抹复杂神色,他一把拽住沈晚冬的腕子,淡漠道:

  “走,回家。”

  “明海,其实我,”沈晚冬的腕子被这男人捏的发痛,她略微挣扎,想要解释几句,谁知却迎上一双冷漠疏离的眸子。

  “闭嘴!”荣明海按捺住怒气,瞅了眼蹲在墙角熬药的老苗汤,看着俏脸微红的沈晚冬,冷声喝道:“回家,别逼我在外人面前对你动粗!”

  “你什么意思。”沈晚冬想挥开男人紧紧抓她腕子的手,却挥不开,动粗?这竟然是从他口里说出的话,他要动粗?

  “我什么意思?”荣明海不禁冷笑数声,他稍一用力,将沈晚冬拉到他身前,让她的大肚子顶在自己的小腹。

  “冬子,我自认对你够包容宠爱了。你和唐令如何,我不计较;你和章谦溢,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今你竟还对旧情念念不忘,怎么,是觉得我度量大,能在床榻给你腾出半边,让你将那些猪呀狗呀都招上来?”

  沈晚冬不禁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鼻头一酸,恨道:“你冤枉我,明海,我沈晚冬自跟了你,何时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先前沦入风尘,难道是我愿意的?难道后来不是你先招惹我的?”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