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之如饴 第6章

  回去的路上，宋微之把她的手机给了她爸，因为她爸的手机没来得及充电，而他现在又急需看几封工作邮件。

  她默默地转过头看了宋宇晨，她爸可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之之，用你微信给你妈发个消息，和她说一声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宋微之点点头，说了声“好”，随后打开车内的音响，一首曲子缓缓地流淌了出来，她和着节奏轻声地哼唱了几句，专心致志地开着车。

  片刻后，宋宇晨突然开口道：“哎，有人加你，我帮你同意了请求。”

  她随口应了一声，等到了前面的一个红绿灯处，她才看了看旁边低头和她妈发着微信的宋宇晨，问：“刚才是谁加我啊？”

  “应该是你认识的朋友吧。”宋宇晨抬起头，把手机递到她面前，指着那个名字，略微思考了几秒，“哎，这人好像是成琰吧，我在你妈那儿见过这个头像。”

  宋微之仔细地看了眼，头像是一个在朦胧夜色中行走的背影，而旁边的昵称则是一个大写的y，猜想逐渐成真，但她仍不太确定：“我也不太清楚。”

  “他最近好像都没什么动静，不过我前几天在电话里听你妈说，他马上要拍辛安的电影了。”宋宇晨随口说着，低下头同妻子聊完最后一句，退出了微信，随即把手机放在了前面的空处。

  “上次听辛叔说过，据说是主演。”

  宋宇晨转过头，笑吟吟地对她说：“哎，之之啊，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应该不是你妈介绍的吧？”

  宋微之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看着她爸，微微笑了笑，避重就轻地说：“我和成琰在工作上有接触，偶然间便认识了。”

  宋宇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很快略过了成琰这人，和宋微之谈到了别的话题。

  ——————

  晚上的时候，她躺在床上，点进了那个y的朋友圈，里面的内容只有寥寥几条，而且都是些照片，没有任何的文字说明。

  朋友圈与微博都是一样的冷清。

  宋微之点开其中一张照片，是一本书的某一页，“帝崩于万岁山，王承恩从死。御书衣襟曰：‘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然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

  深知无力挽救这个朝代的命运，在李自成军队攻破北京城之际，明朝的最后一位皇帝登上万岁山自缢而亡。

  承载着几千年的历史，在她看来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沧桑和沉重。

  她读了几行，很快便发现这是上次成琰带到辛安家里的那本明史，心中踟蹰了半天，然后又看了看时间，如此反复之后，才编辑了一条微信发给他。

  “上次发给你的书单收到了吗？”

  发完，便放下了手机，她捧起个平板选择了一部经典的外国电影。影片的进度条缓缓地向前移动，她的眼神却时不时地转移到床头，然后又很快移回到屏幕上。

  稍稍不注意，某些细节转瞬即逝，漏下了影片中重要的线索。然后她只得倒回去又重新播放。

  来回几次，宋微之也觉得有些烦，把手机翻转过来放着，而后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

  这部电影不是好莱坞那种经典的叙述模式，而是被分为了各自独立的三大块内容，在结构上有着很大的不同。它主要讲述了女主角为了营救男友改变不好的结局，一共进行了三次奔跑以及分别造成的三种不同的影响。

  她逐渐忘记了那条微信，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部电影上，边看边分析，顺便做着笔记。

  电影播放结束，宋微之躺回到床上，照例把手机关机的时候，却看到了成琰回复的微信。

  “是发到了之前我留给你的那个邮箱吗？”

  单单一句话，发送的时间距离此时已有一个多小时，她沉吟片刻，很快编辑了过去，讲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抱歉，是我写得潦草，，这是正确的邮箱，等你有空再发也来得及，不急。”

  宋微之记下这个邮箱，没等回复，又收到了他的下一条消息。

  “我听说书籍的版本、出版社也有讲究，所以等我回到b市，你能帮我挑选那些书吗？多谢！”

  “ok.”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正打算放下手机酝酿睡意，微信的提示消息又显示在屏幕上，她看了眼成琰发的最后一条消息，随即也发了个晚安的gif表情。

  在关手机之前，宋微之刷了刷朋友圈，在一圈秀恩爱、秀结婚、秀宝宝中，成琰那张独自伫立在千佛塔前的背影赫然映入了她的眼中。

  她定定地看了几秒，悄悄地点了保存按钮，随后退出，关机，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平缓地呼吸着，沉沉地进入了睡梦中。

  工作与生活并肩而行。

  除了下周第二期活动的采访，宋微之回来后继续探店，负责下一期杂志美食版的专题，关于b市大学城里新开张的美食商业广场。

  相对于这个任务，宋微之倒是得心应手，和餐厅交涉完毕，然后便跟着摄影记者，连续几天，从早到晚都耗在了美食广场那儿，一天之中尝了好几种的菜系，从港式早茶到台湾甜品、从日式料理到韩式烤肉、从川菜再到东北土菜……宋微之和另外几个同事吃得只想流泪，别人只看到了他们朋友圈里晒着的美食照，看不到他们背后的心酸和悲凉。

  她觉得这话说出来，完全有可能被人追着打。

  美食广场的最后一顿是麻辣串串，一大盆带着红油辣椒的串串放在他们面前，由于是最后一餐，工作即将结束，几个人也不着急着回去，一面吃着串串，一面随意地聊着天。

  宋微之接到了一个电话，她看了看聊得兴起的同事，低声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句，而后默默起身，走到外面一个安静的角落。

  “里面太吵，不方便说话。”她主动解释道。

  沉默了几秒，她似乎听见了细微的呼吸声，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在外面？你已经下班了？”他问。

  宋微之靠在一边，看着外面来往走动的人群，她应了声：“在吃晚饭，吃完结束就收工回家。”

  “本来想请你吃晚饭，顺便把上次买的那些东西当做谢礼带给你，现在看来只能下次了。”他的语气中带了些许惋惜，顿了顿，他又问道，“今天又是在哪儿？听起来很热闹的样子。”

  “星光城，刚开张的一个新商业广场。”

  似乎是带着笑意，他说：“真巧，我也在这里。”

  ☆、第10章

  宋微之闻言，愣了愣，随即走出了角落，眼神朝四处望着，不过自然是没有看到电话中的那人。

  她笑着摇了摇头，对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无奈。

  “程夙新开的一家餐厅在星光城二楼，我正好在他这边。”成琰解释道。

  她拿着手机重新走回到原来的地方，坐在休息椅上，无聊地晃着双脚。

  “上次那家川味阁不也是他的吗？”她问。

  “恩，不过我当初也投了点钱进去。”成琰随意地说着。

  怪不得之前有同事说他是川味阁的老板，不过成琰的气质同如此接地气的火锅实在有点……不搭。

  “现在对餐饮行业感兴趣的明星好像蛮多的哎……”果然粉丝的钱比较容易赚，不过后面半句她倒是没傻得说出来，一竿子打死一船人的话，也要分场合和对象。

  不过她明白成琰不是这种人。他自小家境良好，家里人几乎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有几位家人甚至还是享誉国内外的科学家和历史学家。在家庭氛围的熏陶下，他对钱没有过分的追求，“不需要赚很多的钱，我只需要所赚的钱能够保证生活品质就行了。”这曾是他在访谈节目里的原话。

  所以他从来都不需要也没必要利用明星效应来赚粉丝的钱。

  “我倒是没什么兴趣，只不过当时程夙的资金周转不灵，我就借了他一点，算做投资那个餐厅。”

  宋微之点点头，正欲开口，抬头便发现了不远处的串串香门口，她的一个同事站着四处张望，一看见她，朝她招了招手，快步走过来。

  她顺势站了起来，随即说道：“不好意思，我同事出来找我了，估计有工作要谈。”

  电话里静默了几秒，然后她听到了成琰的声音：“你忙完应该就没有其他安排了吧？”

  宋微之愣了几秒，对迎面走过来的同事抱歉地笑了笑，做了个嘘的手势，随后背过身，回答他的话：“恩，忙完之后，今天就没其他的工作了。”

  “你结束工作的话告诉我一声。”

  宋微之想着他或许是请不成晚餐打算请她吃夜宵，思忖了片刻，没有拒绝。

  挂了电话，她转身便看见那个同事朝她挤眉弄眼，道：“微之啊，刚才是在和男朋友打电话吗？不过之前都没听你说起过你有男朋友唉。”

  宋微之笑着摆了摆手，说：“不是男朋友，是一个朋友有事找我说。”说着，她走到同事身边，拉住她的手，迅速地转移话题，问道，“你出来找我是还有其他事情没弄好吗？”

  “没，就是你出来的时间有点久了，我们担心你有什么事情。”同事解释着，一转脸，又是笑眯眯的样子，“话说，你长得这么漂亮，真没男朋友啊？”

  宋微之的神情坦然，浑不在意地说：“没人追啊。”

  “怎么会没人追呢？就是我们社里也有好些男生对你有好感……”

  宋微之无奈地笑笑，并不说话。

  ……

  周围嘈杂的声音渐渐盖过了她们俩的说话声，不远的一段距离，只见她们俩慢慢地走进了挂着一排红灯笼的串串香内。

  收摊结束已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宋微之先是在微信上和成琰发了个消息，然后跟着几个同事一同走出了星光城，送他们离开。

  “我在星光城三楼的川味阁，靠南这边的方向。程夙在门口等你。”

  宋微之转身回到美食广场，便看到了这条微信，她到处望了望，瞄到一个自动扶梯，快步往那儿走去。

  她一向对方向感比较差，不知道东南西北，走路很少看地图，从来只凭感觉，所以她一下了电梯，沿着旁边的一排餐厅一直往前走着，绕过一个大圈，仍是没有看到川味阁，最后绕到原来下自动扶梯的地方，她才稍稍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方向指示牌。

  没研究成功，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她迟疑了会儿，怀疑是广告推销电话，但仔细一看，号码的归属地又是b市，最后接起了电话。

  “你好，是宋微之宋小姐吗？”

  一个极其陌生但礼貌十足的男声，像极了那些电话推销小哥的声音，以致于宋微之接了之后，直接脱口而出：“不好意思，我什么都不需要。”

  电话里静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清咳声，宋微之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不自然。

  “不好意思，我是成琰的发小，程夙，我见你一直没有出现，所以就打电话过来问问你在哪儿。”

  宋微之闻言，瞬觉赧颜，不自觉地脸红起来，趁着没人，吐了吐舌头，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声。

  “那个……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川味阁。”她稍顿了顿，看向了旁边的一家餐厅，“我在原石烤肉边上的自动扶梯，你知道现在我该往哪里走吗？”

  “原石烤肉？”程夙小声地重复着，同时迈开步子往外走着，边走边对她说，“你先站着别走开，我现在过来找你。”

  “恩。”宋微之果真一动不动，盯着前面来往走动的路人。

  手机振动了下，是成琰的微信：“程夙已经过去找你。”

  “恩，他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她回复道，刚发送出去，一抬眸，发现迎面走来一个带着一顶黑色帽子的年轻男人，边走边朝她笑着。

  宋微之以为他就是程夙，上前几步，刚说了个“你”，就见那个男人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走到了扶梯旁，搂住了一个女生的肩，带着她一同走下了另一边的扶梯。

  她默默地捂住了脸，往四处瞧了瞧，还好此时经过的人不多，也没人注意到她刚才的行径，真是丢死人了……

  她自我安慰着自己，突然感觉到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下，一转头，是一个带着细边眼镜的男人，脸上带着些许的笑意看着她。

  “你……”宋微之放下了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程夙？”

  程夙脸上的笑容被渐渐地放大，朝她伸出手：“你好，我就是程夙，下次可千万别认错人了。”

  宋微之看着他略带狡黠的笑容，倒是不觉得尴尬了，认错人又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她也不是个特别爱面子的人。

  “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