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龙世 第六十六章 秦飞虎

背后铁门轰隆关闭，轩羽一行人穿过长达数十丈的城门洞，进入到关内。老禅师将放行武士递来的令牌收入袖内，正欲带领众人继续御剑飞行。

“都给我站住！”一声冷喝在背后响起，伴随着一片拔剑出鞘声和机弩上弦声。

轩羽连忙转身，只见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一群青袍黑甲的武士，分作三排，第一排蹲立，手执半人高战盾，第二排站立，手握长枪，第三排错身而立，手执机弩。武士中间站着一位手执黑缨长枪的武士，同样身穿青袍黑甲。不过此黑甲非彼黑甲，紫罗兰的铠甲由浑然一体的钢板打造而成，并由锁链勾连。为了防止钢甲擦伤身体，还需要在中间穿一层锁子甲，用作缓冲。无惧寻常刀剑，只是穿戴颇为不便。

而九州的铠甲则完全不同，他们没有使用整块的钢板打造，而是将片片铁鳞缝制在内部皮甲上，仿若鱼鳞一般，层层叠叠，摩擦作响。胸前挂着一面护心镜，关节处分别有铁护肘、铁护膝。整件铠甲并不笨重，且防护力极好。

“你们是什么人？谁放你们进来的？谁给他们打开铁棘门的？”武士长枪一顿，大声喝道，最后一句话喊向城楼。

“这位军爷，这是轩侯府的通关令，还未请教军爷尊姓大名。”老禅师将生铁令牌交给笑和尚呈前。

“我乃是靖虏军剑门营五品校尉陆以牙。”武士拿起令牌端详一阵，突然扔在地上，喝道：“将这几个奸细给我抓起来！”

周围士兵呼喝应声，阵型变化，瞬间将众人围了起来，长枪指着众人脑袋。

王青阳和展西风见状，立刻拔剑上前，一左一右，拱卫在生非和尚身前；轩羽也悄悄摸出暗神，同笑和尚防卫在后。

老禅师抓抓脑袋，困惑地问道：“请陆军爷息怒，老僧愚钝，不知何以让军爷错认我们为奸细？”

“也让你们几个奸细死得瞑目，看这个！”陆以牙举起一枚石制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陆”字。“这才是现行的通关令，是西境九千里山界境主陆复将军督制。你使的那个是轩字牌，说的是哪个轩侯爷啊？”

王青阳一拱手：“当然是靖虏侯轩今非侯爷！”

“人都死了，令牌当然也没用了！”

“你！”九公主柳眉倒竖。

“放肆！”陆以牙大喝一声，周围军士纷纷将硬弩上弦，长枪前挺，杀气腾腾。

“哼！喧宾夺主之人，也敢妄称西境之主，我陆家从古至今……”陆以牙忽然住口不说，随后不屑道：“我劝你们束手就擒，待我一声令下，方圆二十里的靖虏军都会赶到，你们有几条命够杀的？”说罢，招招手，后方又涌上几十名军士，手执怪异筒状物，对准几人。

陆以牙得意道：“对付你们这些妖人，就得先破妖术，再浸粪窖。你们知道这唧筒里是什么？实话告诉你们，里面装了黑狗血、妇女秽血、童子尿和便溺之物。……老子想想都恶心，不想被淋一身的话给我把剑扔一边，跪下来。”

老禅师哑然失笑，横观几人，脸上也带着笑意。老禅师道：“这位军爷，我们是正道修士，并非妖人，况且就算是妖人，这些东西也没有丝毫作用，只能吓唬那些初入邪道的小修士罢了。我来告诉你，想要破法，你得用辟邪血、破法符箓、祛妖草……”

“用得着你说？！”陆以牙的脸青一阵、红一阵，生气大喊，“动手！”

几十条污水射来，带着阵阵恶臭，化为一片秽雨，洒到众人头上。老禅师不慌不忙地一挥衣袖，一股狂风卷起，将秽物卷回，点滴不漏地回溅到周围军士们身上，一时间恶臭弥漫，阵型大乱，军士们纷纷拍打身体，丢盔卸甲，更有甚者，已蹲在一旁吐个不休。

陆以牙也未能幸免，首当其冲地被淋了满头，他抹抹脸，双手沾满了黄绿之物。陆以牙貌似不敢相信，将手放在鼻尖闻了一闻，恶臭冲脑，于是干呕了一声，随后恶狠狠地看着众人，牙缝里呲出几个字来：“给我杀！”

“陆以牙，瞎了你的狗眼！”城楼上匆匆跑下一队人马，插进陆以牙的队伍之中，将其分开，然后紧紧护住中间轩羽几人。一位身材高大威猛黑袍黑甲的将领匆匆排众而出，大喝道：“陆以牙！你好大的胆子！哪个轩侯爷？你说哪个轩侯爷？西境之主！靖虏军的统帅！圣上亲封的靖虏侯轩今非轩侯爷！”汉子手握横腰长剑，顶天立地，怒目圆睁，声如霹雳，震得陆以牙没了声音。

陆以牙气极，他指着秦飞虎，声音沙哑：“秦飞虎，我在问他们，又不是问你，盘问奸细的流程就是这样……我也没说不认识轩侯爷，况且现行的是陆字石令……”

“上头只说通行陆字石令，并没说废止轩字铁令，你的一品陆将军还不是陆侯爷！况且你不认识这是小无量山的生非神僧吗？他老人家能是奸细？”秦飞虎打断了陆以牙，厉声喝道。

陆以牙突然笑了：“好你个秦飞虎，你不说我倒还忘了。你受罚已经降职，现在只是七品副校尉。官没我高，权没我大，受我节制，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都尉？给我滚回你的城上看门去。以后再治你擅开棘门之罪！至于什么惹是生非，我不认识，我说他是奸细他就是！来人，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秦飞虎抽出宝剑，横在身前，大喝道：“给我退开！”身旁亲兵宛如一人般集体抽出佩剑向前踏出一步，一齐大喝：“退！退！退！”声音洪亮，震彻云霄。陆以牙的青袍部众被对方气势所迫，竟然开始慢慢后退。

见对方气势汹汹，而自己一方明显处于劣势，陆以牙眼睛一转，尖声叫道：“你敢对同营弟兄亮刀剑？你敢违背靖虏军军则！”

秦飞虎脸色一白：“兄弟反目，剥皮削骨。无论如何都必须遵守的八条军则，我当然记得。待我保下他们下来就还你一身皮骨，但是现在，你不能动他们。”

身后伸出一只洁白素手，轻轻握住秦飞虎铁臂，慢慢将之压下去。看似弱不禁风的纤细手腕，却仿佛拥有无尽的力量，秦飞虎转过头去，素手的主人正是九公主。

“秦将军，请收起宝剑。”九公主慢慢道，仔细盯住陆以牙，好像要将这个人看清楚。

“小姑娘，有轩侯爷令牌你就放心，我老秦护你周全。刀剑无眼，赶紧退回去。”秦飞虎郎声道。

九公主展颜一笑，并不接话，反而对陆以牙说：“陆校尉，你不认轩字铁令，那你认识这个吗？”说罢，亮出一枚金色令牌，令牌中央是一个古朴的“夏”字，外面缠绕着九条金龙，金龙形制憨头憨脑、古拙可爱，追赶着一枚洁白的珍珠。整个令牌尊贵而神秘，看一眼就知其非凡。令牌背面有一首小诗：

天复微启明，

蓬头了无影；

徘徊心自焦，

踟蹰囡不应。

“九龙衔珠令！是九公主未曦殿下！”秦飞虎连忙跪下，高声尊呼，左右军士，无论青袍、黑袍，刹那间如割麦子一般，跪伏一地，他们也不嫌地面污秽恶臭，纷纷将头叩到地面上，一动不敢动。

唯一站着的陆以牙面色苍白，冷汗淋漓，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陆校尉，你好大的官威啊！”九公主冷哼，长袖一甩，收起金令。

“噗通”似是终于无法控制颤抖的双腿，陆以牙终于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九公主，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九公主突然怒容满面，娇声喝道：“陆以牙！你的确有眼无珠，可并不是冲撞了我，而是不认这块轩字令！有眼无珠，仗势欺人，颠倒黑白，欺软怕硬。靖虏军中怎么会有你这种败类？秦将军？”

“小的在此！”秦飞虎连忙抱拳。

“剑门关守将呢？他在哪里？带他来见我！”九公主将秦飞虎扶起。

“近期关外山界内移破城处闹西**匪，那雄将军率军出关剿匪未归。”秦飞虎道。

沉思一阵，九公主朗声道：“那好，我来替那将军整肃军纪！陆以牙徇私枉法，无视军纪，污蔑境主。本公主诏：即刻斩首，以儆效尤！”

陆以牙彻底傻眼，身体筛糠似地发抖，终于瘫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飞虎却匆忙跪下，道：“九公主殿下息怒……陆以牙的确冒犯天颜，也犯了军规，但罪不至死，还请九公主收回成命，饶他一命吧！”说完连连磕头。

“秦将军，他要害你，你为何还救他？”九公主好奇道，又将秦飞虎慢慢搀起。

秦飞虎不敢拒绝，连忙从地上爬起，“陆兄弟虽然任性妄为，但终归是靖虏军中人。还望公主殿下看在已故的轩侯爷面子上，饶他一命，将他留给靖虏军处置吧！”

感觉衣袖被人向后拉，九公主侧身，身后正是轩羽。

轩羽摇摇头，低声道：“咱们初来乍到就杀人，不好，留他一命吧！”

九公主点点头，回身道：“既然你以轩侯爷为他请命，就不取他的狗命了。死罪已逃，活罪难饶。给我打五十军棍，扔在牢里，让那将军照军则处罚。”

“谢九公主饶命，谢九公主饶命！”以为必死的陆以牙突然听闻能侥幸活命，顿时磕头如捣蒜，连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