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焰 第764章 问心有愧

太行分割线乃是和平的交界线，也是天堂和地狱的分界岭，今天之后，人间将是天堂还是地狱，就将在此地，有定数。

王眸眸和王赵飞雪都在自己的岗位，屏气凝神地等待大战最终时刻的降临，和他们一样，不知道此时此刻太行峰顶端事情已经进展到哪一个缓解的许宗斌，紧张得坐立不安。

老人家不断地喝着茶杯里的水，已经三杯茶水从滚烫便冰凉，再灌入他的肠胃，一会翻看手里的书，一会在空荡荡的监狱里走走停停。在他这里时间被放慢了无数倍，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他更加担心现在太行峰顶的状况了。

战斗已经打响了？会不会有人死？一切顺利吗？兽皇还是很虚弱吗？

只是这些问题都不会有答案，无论分割线以东还是以西的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许宗斌知道自己必须找点时间来分散注意力，否则今天这一天都将过得无比痛苦，在监狱里来来回回几圈之后，忧心忡忡地他还是来到了两头幼龙所在的牢房外，这个监狱里，也只有注意力集中在这两个家伙身上的时候，才会让时间流逝得快一点。

看起来薄弱但是牢不可破的玻璃墙将两只幼龙囚禁在内，许宗斌虽然没有武道修为，但也完全不用担心两个小家伙威胁到自己。

大凶和小柔两头幼龙注意到他的出现，原本趴在地面无精打采的它们，立马又挺立起了身子，对着许宗斌张牙舞爪，龙炎在嘴中翻卷。

许宗斌苍老的眼睛盯着这两只幼龙，想到自己死去的妻儿，眼睛里面慢慢燃烧起了怒火。

“嚣张！两个畜生，你们的春天结束了，你们的末日，来了！”

两头幼龙似乎是听懂了它们的话一般，蓦然间僵硬了身子，没有起飞但是保持着挥动的翅膀也停止了扇舞。

“怕了？知道怕了？！”许宗斌咄咄逼人。

两只幼龙缓缓扬起了脑袋，幼小的头颅对向了头顶上天蓝色的天花板，同样坚不可摧、严丝合缝的天花板上一尘不染，抬头看去除了看到柔和的光线以外，便看到任何东西。

两只幼龙却似乎看到了什么一样，突然开始大叫起来，锐利刺耳的幼龙啼叫声透过玻璃墙，仍然让许宗斌的双耳隐隐作痛。

许宗斌愤怒地拍打玻璃墙，“安静！畜生！”

两头幼龙不为所动，仍然盯着天花板大叫，叫声之中透露出人类能够感受到的欢欣鼓舞。

他也跟着抬头看向了天花板，这双已经随着年龄而渐渐昏花的眼睛仍然没能看到任何东西，然而却有一丝异动突然从上方传来，通过头顶上方的大地岩层，骤然朝四面扩散开，让这个地下世界都回荡着这异动之声。

异动之声在几秒的间隔之后，又变成了磅礴的轰鸣，整个地下世界都颤抖起来，坚不可摧的监牢都开始晃动。

许宗斌不会天真地认为发生了地震，也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天真地认为，两头幼龙的反应，是因为自己刚才那几句恫吓，吓唬到了它们。

头顶上方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这一声轰鸣和刚才的轰鸣都不一样，这一声轰鸣分外地沉重，仿佛……有一头陨石坠落在了他们头上的地面。

轰轰轰的声音开始接二连三的响起，岩石和泥土被拨动的声音，开始分外清晰，并且，越来越清晰，似乎有一大体型放大力量也放大了许多倍的挖掘机，正在按照施工队的要求挖掘。

许宗斌的双瞳骤然一缩，年老佝偻的身子，下意识地后退，很快身子便贴拢在了身后牢房的玻璃墙壁上，退无可退。结实的玻璃墙并不能提供什么安全感，只能确保他不在这剧烈的晃动当中摔倒，他艰难地仰着头，近乎与地面垂直的视线，看着上方。

他的双眼刹那爬满了血丝，一双眼睛赤红无比，因为他亲眼看到头顶上方这坚不可摧的合金在刺耳的破裂声中被豁然间掀开，露出了天花板上端的风景。

一道光线从上方穿透下来，二十多米深的地下世界通过这条宽阔的隧道又与地上世界建立起了联系，而这道隧道很快又被一颗巨大的脑袋所遮挡。

许宗斌清清楚楚地看到，这是一张，狰狞而威武的龙首。

轰——

巨龙的脑袋顺着这隧道伸入了地下，坚不可摧的合金，坚不可摧的玻璃墙，眼前认知中坚不可摧的一切都在刹那间被硬生生地撞毁，磅礴的龙头，豁然间便悬在了自己面前，一双和大如门扉的猩红色龙眸，就这样以隔一米之隔，注视着许宗斌苍老脆弱如纸的身躯。

许宗斌喉咙里似乎填满了石头，连一丝呻吟，都发不出来。

他认识面前这头怪兽。

这个世界只剩下两头巨龙，一头龙是寒霜巨龙，它已经失去了肉身，造化弄人地占据了当年将它擒获的公输采尧的身体，另一头龙则是很少现身在世人眼前，前不久才重新出现，和怪兽军团一起覆灭了北境，而在圣后的威胁之下，向他们妥协，愿意蛰伏于黄炼荒漠的梦炎流龙。

此时此刻，他面前这头龙，不是梦炎流龙，还能是谁？！

两头幼龙欢快无比地叫着，口口龙炎喷吐，牢房被摧毁，它们得以自由自在地飞到了梦炎流龙的身侧，环绕着自己的生育者欢快地飞舞起来。

梦炎流龙凝望着许宗斌，羸弱的人类在它眼中是何等卑微，一口轻微的龙息具备的高温，都足以让面前面前的老人融化。

“人类，你们真的认为，你们能斗过兽皇？”

低沉而雄浑声音，在地下洪水一般奔涌，这人类最高配置的音响都发不出的声音，正以人类的语言为内容而轰鸣。

豆大的汗珠顺着许宗斌的脸颊滚落。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梦炎流龙说的第一句话，会是如此内容，这画中的信息，让他心中本来高筑的信心之塔，豁然之间崩塌!

“皇允诺过你为幸存者，允诺过你不死。”

“现在，兽皇反悔了。”

“卑鄙的人类，就凭你们，也敢染指我的孩子？也敢，威胁我？”

最后一句话音骤然间尖锐，这头亘穿了联邦世界的巨龙，豁然张开了大口，明亮得让整个地下世界都刹那间都被红色光芒遮掩模样的火焰从中汹涌而出，任何火属性玄卡都不能比拟的焰火，刹那间，将这位古稀老人，吞没！

……

……

联邦世界里有很多资源，而联邦政府，无疑掌控着其中的绝大多数，掌控着最多的资源，自然要做最多的事情。

联邦政府自从兽皇来临之后，启动过很多政策，也做出过很多应对，不管寒续还有王眸眸这样的叛逆者对联邦政府原本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都必须承认他们确实有在尽力地维系这个社会，几百年统治的根深蒂固，让这台暴力机器实实在在地发挥着作用，即便是在那位深谋远虑，十年一步的真龙天子已经死去的情况下，也让神风联邦在这末日世界没有崩塌。

面对盘古降临的绝境，联邦政府出台的很多伟大计划里，其中最成功有三个，一个便是秦龙生存圈计划，秦龙高原的生存圈直到今天都没有放弃修建，而已经有不少人入住其中。

还有一个便是荆轲计划，荆轲计划虽然正在开展，成功与否还是未知数，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成功地让世界上重新拥有了弑帝炮的力量，也成功让一伙原本势不两立的团体，真真切切地捆绑在了一起，众志成城地面对共同的劫难，而寒续还有许多志士，都将希望寄托在了这计划上，正在太行峰顶，等待成功的那一刻到来。

还有一个，便是火种计划，严格说起来，这是目前为止可以说唯一算得上成功的伟大计划——至少在生存圈内政府所能看到所能控制到的空间范围内如此。

火种计划原本设计共用一千头地龙，最终因为实际情况，地龙的数量增添到了一千零三十二头，这一千多头地龙穿越过西边的万丈绝壁，一头扎去了和生存圈已经失去了三百年联系的西方世界，去让人类的火种得以延续。

而此刻，又有数十台地龙，正在数十米深的地下世界，正在穿越生存圈西边境的万丈绝壁。

这片万丈山脉本身的名字就叫“绝壁”，因为他们不止隔绝了人类翻跃的可能，三百年前，更是让怪兽军团都折戟在此。

然而地下却不一样，也正是因为地龙的存在，才让翻跃这绝壁成为可能，才让去往遥远的西边世界，存在可能。

尖锐的探头带着这头头地龙沿着此前火种队伍所钻出隧道前进，因为有了前路，所以前进的速度比起火种队伍更快，时间上，比起预计的时间提前了差不多半天。

最中间的地龙内里，气属性玄卡组成的空气循环系统正在玄卡师的控制下不断地维持着地龙内里的空气循环，而这辆地龙里面，只坐了四个人。

寒续他们正在等待魏忠贤等现联邦的最强者的到来，然而这位东厂厂公并没有出现在太行山脉，而是坐在这不断西行的地龙内里，坐在柔软的座椅上，正在从地下穿越距离太行山脉两千公里外的万丈绝壁。

他神情凝重地看着炽白灯光照亮的地龙内里，军用的挂表上时间已经到达了八点，他的神情变得越发地复杂。

他的左侧的联邦军情处枢领顾月星，右侧，则是现最高司令部总司令——五星上将刘文山。

军部的力量是这个战争时代最重要的力量，现在太行山脉还有百万驻军正在服从指挥待命，等待司令部的指挥进行下一步行动，而不止是最高司令部司令现在是在乘坐地龙离开人类世界，整个司令部的高层，也都在这三十二台地龙组成的队伍当中！

魏忠贤转过头来，看着身后被囚禁罪犯所用的战械锁捆绑在座椅上贺成节，后者憔悴的面容还有双瞳中的怒火，代表着直到此刻，他都对他们做法感到暴怒。

“你不能怪本宫，本宫和你斗了很多年，你也知道我一直看你不顺眼，但是现在是没有办法，人类需要你。”魏忠贤抿紧嘴唇，说道。

挣扎了好几天，不食不饮也已经数天的贺成节面色虚弱地瞥了一眼魏忠贤，后者不男不女的面容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面目可憎，“你也知道，人类需要我？！”

“人类需要你，人类也需要我们，人类需要领袖的领导，但是，前提是人类得活着，要是人都死完了，还需要什么领袖？”魏忠贤话音逐渐降到零点。

“魏忠贤！张景平！”贺成节一字一顿，喊出了魏忠贤原本的名字，“之前火种队伍刚走不久，我问过你，你为什么不和火种队伍一起离开，你告诉我，你要坚守在人类世界！现在！荆轲计划正在执行，你却跑了？！还有刘文山！你个畜生，你是军区总指挥，你居然背叛了全人类，背叛数百万联邦军人！自己逃跑？！你该当何罪！”

“贺丞相！”魏忠贤身躯豁然站立起来，这位不男不女的太监，此刻竟然有着万丈的男子气概，怒目而视，“本宫当时不走，是因为当时看来人类世界还有希望！现在呢，还有希望吗？！人类是需要你，人类也需要我们！但是人类需要的前提是，世界得还有人类！火种计划的人类一样需要我们！我们前去能带领他们更好的开拓疆土，更好的生存！守在生存圈和不能离开的人们一起白白送死有什么意义？！”

“啊——”一直以来都落落大方的贺丞相歇斯底里，痛哭流涕起来，“冠冕堂皇！你们是叛徒！你们都是叛徒！你们对得起联邦百万军人，对得起几亿等待你们来拯救的联邦百姓吗？！”

魏忠贤深深眯起了眼睛，“背叛与否已经全无意义，留在那里也是全军覆没！仗，要打有希望的仗，全无希望了，又为什么要坚持？！本宫，问心无愧！”

面色暗沉的刘文山也站起身来，对着贺成节敬了一个沉着有力的军礼，“末将，问心无愧。”

顾月星缓缓起身，对着贺成节一个躬身，缓缓说道：“卑职，问心无愧。”

……地龙部队笔直而前，顺着地下世界之前火种队伍一点点挖掘出来的隧道，丢下这彷徨无助的生存圈，去往世界的彼端。

这是一次用生命作为赌注的探险，但是，总归还有希望。

魏忠贤身前的桌案上，摆着一张卦盘，那张卦盘乃是和璧卦盘，神算子用他生命所算。

卦盘在随着地龙前行产生的颤抖而颤抖，卦盘内有一副画面也在轻微抖动，但是仍然清晰可见。

画面乃是，小女孩模样的兽皇盘古微笑着站立，而脚下是生存圈的地图，这张地图裂成了无数的碎片……而血，红透了全图……

细细去看能看到，鲜血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人类……的尸体！

……

……

“寒续！快跑！千万不要上山顶！带着大家跑！”

“我当上城督后认识了一些高层朋友，他昨天告诉我快跑！联邦皇室政府高层几天前就已经偷偷全跑了！就连军区的最高司令都跑得一干二净！他们全都坐着仅存的地龙逃出了生存圈！”

“人类必败无疑，人类要灭亡了！神算子算出了卦象，人类败得彻彻底底！人类毫无胜算！政府背叛了你们！政府背叛了全人类！”

“你们孤立无援！你们去太行峰也是白白送死！”

“你们……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