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姐姐慢一些。”
“姑姑慢些。”刘永年一手将树枝拨开,帮着张妼晗将赵觅湘一同拉上来。
刘永年乃是赵觅湘表哥刘从德之子,刘从德英年早逝,刘永年从小好动爱玩,喜欢外出郊游等等,赵祯也喜欢这个侄子,放心不下赵觅湘便让他陪同赵觅湘一起外出游历。
赵觅湘搭着张妼晗的手跨过山路上横着的树干,额前已经有了汗水。
这几年三人一路向蜀地去,路上不知造访了多少道观,更吃了不少苦。
蜀地地势险峻、山峰陡峭,因此三人堪堪到了山腰便忍不住开始休息,刘永年将水囊递给赵觅湘,赵觅湘小小喝了几口,这才道:“难为你们两个陪我来这里了。”
刘永年笑道:“姑母说得这是什么话,我一向喜欢到处乱跑,这样陪着姑母四处游历正是我心向往之的生活。”
他名义上虽然是赵觅湘的侄子,但年纪只比赵觅湘小三四岁,也正因如此,赵祯才放心让他与妹妹同行。
张妼晗从背后的行囊中拿出了干粮,道:“姐姐吃点吧。”
赵觅湘应了一声,随后道:“你们两个也不要只顾着我了,陪我走了这么久,也该累了,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息吧。”
刘永年用腰间悬着的香囊将周围的蝇虫寻走,这才对张妼晗道:“妼晗,你先坐,我去找找这里有没有水源。”
张妼晗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这才找到赵觅湘身边的位置坐下,手中捧着干粮嘻嘻笑了起来。
赵觅湘见她笑得灿烂,便凑过去看她,张妼晗回过神来,似乎是吓了一跳,道:“姐姐怎么忽然看我?”
“忽然?怎么,妼晗长大了,不许姐姐看了吗?”
张妼晗抱着腿,小声嘟囔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呢……”
赵觅湘将手中的干粮收起来,笑道:“我看你与永年一路倒是很默契,关系也极好。”
张妼晗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永年公子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可是接人待物心细如发,更将姐姐和我都照顾的妥帖,我当然亲近他了。”
赵觅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真是这样想?”
“当、当然了……”张妼晗红着小脸,道:“不然呢……”
“既然你这样说了,姐姐还能说什么呢。”赵觅湘笑道:“一切只看我们妼晗的心意。”
她话音刚落,刘永年已经带着打好水的水囊回来,手中还拿着一束花。
刘永年将手中的花递给张妼晗,道:“初夏正是山间的花开得最好的时候,刚好河边开着不少,虽说是野花,但我看着颜色很好,便摘回来了。”
他虽未说这花是给谁的,但赵觅湘又如何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赵觅湘见张妼晗看向自己,笑道:“你不是最爱这些花花草草了吗?还不快拿上?”
张妼晗抿着唇,笑得羞涩腼腆,道:“那我给姐姐和永年公子跳支舞吧。”
离开京城已有五年,可张妼晗却不曾落下一点舞技,空闲下来、尚有余力时,便常常压腿等等,足以看出她十分喜爱跳舞。
刘永年腰间别着一支梆笛,见状便摘了下来,道:“我为妼晗和舞。”
赵觅湘嘴边噙着一丝笑意,并不说话,只是静静注视着妼晗随曲起舞。
这两千多个日子里,赵觅湘如何看不出刘永年是个极好的少年郎,更不会看不出这两人之间已有了情意。
待到一曲作罢,赵觅湘才笑道:“我看妼晗的舞技又有精进。”
张妼晗十分欢喜,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道:“姐姐和永年公子喜欢就好。”
赵觅湘继而开口道:“我看……在蜀地小住几日,我们便返回京中吧。”
张妼晗微微一愣,随后问道:“姐姐怎么忽然想要回京了?”
“你们两个陪我在外面吃了太多苦,回京也好休息休息。”
张妼晗有些焦急,赶紧道:“姐姐不是不想回去吗?我也不想回去……”
“你呀,性子真是养野了。”赵觅湘看向刘永年,笑道:“这已经离京五年有余了,永年的娘也该想他了,你们总要回去见一见吧?”
张妼晗微微一愣,忽然察觉到一旁的刘永年正满心期待地看着自己,登时红了脸,跺脚道:“姐姐欺负我!”说罢便坐得远远的,一看便知道她害羞了。
赵觅湘与刘永年对视一眼,扬扬下巴,刘永年便走到张妼晗身边,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她这才起身走向山间溪水处,那里果然如刘永年所说一般,繁花似锦。
山间要比山脚冷上许多,因此初夏的时候才是山花烂漫的时候,赵觅湘俯身坐下,折下一朵小花拿在手中把玩,低声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她心中还有些许茫然,原本是不想回京的,可刘永年和张妼晗都到了适婚年龄,加之她如今与京中联络寥寥,赵祯本就十分担忧,她自然也要回去看看。
只是她还未曾想好之后还要不要继续离京修行。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了呼喊声:
“姑母!”
“姐姐!我们休息好了,走吧!”
赵觅湘这才起身应声道:“来了!”
他们这次费尽力气爬山就是为了拜访山中有名的道观,听闻此处的道观得了唐时元阳宫张太虚的衣钵,赵觅湘才想着来此处拜访求道。
道观的人接待了三人安置下来,刘永年带着张妼晗在山间浏览风景,赵觅湘则与道观的主人论道——这些年她的道法更有精进,因此这“灵虚玄照大师”也算是有些名头,不过她鲜少这样自称。
“依贫道看,小娘子是凡尘未了,又何必强逼着自己问道呢?”
赵觅湘闻言微微一愣,随后道:“道长何出此言?”
“小娘子虽自称前来问道,可神色郁郁,必然有事不得开怀。”
赵觅湘垂下眼睛,默然许久,指尖摩挲着颈间的伤疤,随后道:“我确实有一个人放不下。”她对上年迈的观主沉静的目光,终于开口道:“他……是我很重要的人,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我们两个人注定为世俗所不容,其中又有种种坎坷,我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情之一字,最为难解。”老道叹息一声,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贫道唯有此四句赠给公主。”
赵觅湘微微瞪大眼睛,没有说话。
“听闻公主时常拜访各地道观切磋道法,因此贸然与公主言此。”
赵觅湘轻叹一声,道:“多谢道长,还请道长恕我多多叨扰几日,待到夏日过了再返回京城。”
“公主自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