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蝉鸣声渐渐微弱。
走在路上,燥热依旧不减。
姜露低头看着脚上的拖鞋,粉色,蠢萌蠢萌的小怪兽张牙舞爪。她盯着脚尖发了一会呆,长长叹了口气。
五分钟前,她把继父给打了。
她出门时,他额头上的血还在呲呲往外冒。
不过她叹气可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自己蠢。
怎么就不知道换双鞋再出门呢。现在可好,穿着拖鞋能去哪?
她一点也不为自己打他而后悔,而且她决定,以后他打妈妈一次,她就打他一次。
烈日炎炎,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她抬手拭了拭额头,又下意识摸了摸短裤口袋,幸好,手机在。
手机在手,天下我有。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下午3点10分。
晚饭时间尚早,她也不想再回那个鸡飞狗跳的家,以她现在的状态,保不齐会做出什么对社会主义发展不利的举动,所以,她打算去小公园刷会儿手机再回去。
姜露所住的小区是个高档小区,前面有8栋楼是复式,后面则是一片别墅区。
她住在别墅区,而小公园则在前面的复式区。
小区的绿化在本市是一流的,路旁一簇簇的冬青树被修得浑圆,树下的鸢尾正开得灿烂。
她走着走着,脚步就顿住了。
什么叫一见钟情,就是你打眼一看,这就是我想要的。
姜露对这个小院就是如此。
小院原有的铁栅栏被原木栅栏所替代,配上刷的雪白的底砖,温馨,雅致。
院子里,花团锦簇,流水潺潺。
几个忙碌的身影,两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正在打磨茶台。还有三个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正在栽花。
看样子应该是新搬来的,正在装修。
姜露也不敢贸然打扰,只是站在栅栏外,隔空观赏。
离她最近的是一座假山,下面有一个小鱼池。假山上的人造瀑布倾泻而下,珠玑四溅。
鱼池旁立着两只带草帽的大白鹅摆件,胖嘟嘟的,憨厚可爱。
她踮起脚尖,往栅栏里探了探头。
鱼池里面有几条锦鲤,还有只小乌龟。小乌龟正在石头上晒太阳,看见人来了,脖子立马缩了回去。
姜露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好可爱。
她伸着脖子看了一会,视线一转,顿住了。
小院一共就5个人,有4个人一动也不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在这些人的脸上读出了你是谁你找谁有事吗等一系列疑惑。
姜露:………
现在隐身是不是来不及了?
她不说话,他们也不动。
她甚至有点怀疑,如果自己不开口他们是不是就打算这样石化到天荒地老。
但有一个例外。
在其他人都静止的跟一副油画似的时候,他仍然在不慌不忙地栽花。手里拿着一个小铲子,轻轻拍了拍土。
此情此景,他就像个艺术家,身后的美景和石化了的人,都是他的作品。
姜露直起身子,尴尬地笑了笑:“你们好。”
石化人活了。
其中一个理着寸头的男生攸地起身,他的手里还捧着一颗刚扒掉塑料花盆的绣球:“你好,请问你有事吗?”
非常有礼貌。
姜露笑了笑:“没事,就觉得你们这挺漂亮的,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她的尴尬癌又犯了。
“那个,你们继续。”
强行说出结束语后,她扭身就走。
“哎美女别走啊!”杜超急了。
“来都来了,进来玩会吧。”他急切挽留,“里面更漂亮,进来慢慢欣赏。”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来到姜露身边。
姜露:……
这人飞过来的吗?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她的婉拒丝毫没能阻挡寸头男孩的热情,男孩已经把绣球花塞到她的手里,一只手做出请的姿势。
还挺绅士。
事到如此再拒绝就显得有点矫情了。
姜露笑了笑,走进小院。
“要不要我带你参观一下?”寸头男孩热情洋溢。
姜露想说我就随便看看,你忙你的吧。
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噗嗤一声笑:“你怎么一看见美女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说话的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
男生长的斯斯文文,温文尔雅。
杜超颇为懊恼地瞪了他一眼:“闭嘴干活吧你!”
“该闭嘴的是你!赶紧干活!”语气带着一丝燥。这次开口的可不是眼镜男孩,而是一直只留给姜露背影的那个男生。
刚才姜露被像看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一样围观时,只有他没抬头。
就连说刚才那句话时,他也没抬头。
非常的高冷。
杜超听到这句话,像是被触动了开关一样,一拍大腿:“咳!差点忘记自我介绍了!你好我叫杜超。这两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
姜露:……
你这失散多年的兄弟跟你颜值差距挺大啊。
眼镜男孩抬起头,面上带着点揶揄:“龟儿子你说什么呢!咋给你爸爸降辈分了呢!”他说着,目光又看向姜露:“你好,我叫冯初辰。”
姜露笑着点了点头。
目光自然而然就转到背影男孩身上。
背影男孩心无旁骛地继续栽花。
姜露:……
杜超:……
“行哥,该你了!”
背影男孩仿佛提线木偶一般,还是继续栽花。
杜超:……
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他也懒得跟他计较,大手一挥:“不用管他,他就那样,性冷淡,吃多少腰子都补不回来的那种。”
姜露:……
冯初辰:……
姜露也不是那未经世事的纯情小女生,这种带颜色的段子马强他们天天说,当着她的面也毫不避讳,姜露已经麻木了。
只是……守着一个女生,说一个男生不行……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男生们不一直都广泛流传着一句话吗,叫永远对一个男生说不行。
不是吗?
你让那个男生的脸往哪搁?
那个叫行哥的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足足有10秒,他都没有什么反应。
就在姜露以为他要暴起把这个叫杜超的暴打一顿时,他终于有了点反应。
徐行不慌不忙地摘下手套,慢吞吞抬起头,挑眉:“我冷淡?”
声线凉薄,低沉沙哑。
一张令人惊艳的脸,就这样落入姜露的眼中。
少年鼻梁很高,如雕刻一般,漆黑狭长的眼睛隐匿在刘海里,若隐若现,漠然到空洞。
“我冷淡?”
他又咬字重复了一遍。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姜露的侧重点放在了他的腿上。
修长的大腿格外细直。九分裤下,一双脚踝还挺白。
妈的。一个男生长个这么好看的腿干什么?
暴殄天物啊!
“今天早上刚送来的床,要不你试试?”
他扬了扬下巴,朝房间示意。
他说这话时表情慵懒散淡,却又莫名有点勾人。
姜露:……
脑海里不受控制跑出来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啧啧啧……
好刺激……
其实杜超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后悔了。有没有搞错?是不是有病?第一次见面就说这种话,你说流不流氓!流不流氓!他妈的都怪平时荤段子讲太多了现在嘴瓢了。
瞬间就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不过这些都不是事。现在最重要的是…徐行也太不地道了!为什么要顺着说?这让我如何接?还嫌我不够丢人?这啥朋友啊!!!
如果上天再给我次机会,我还会跟他做朋友吗?
当然不会。我会在襁褓里就掐死他!
杜超这一系列的思想变化只不过是几秒的事,毕竟美女还在场,他强忍着掐死徐行的冲动,咬牙切齿:“老子是直的。”
徐行十分没眼力价:“噢,没关系,我可以把你掰弯。”
杜超:……
他算明白了。这厮是故意的。绝对故意的。就是想让自己在美女面前出丑。你说这什么人吧!不帮朋友追美女就算了,还落井下石!禽兽不如!
此刻,他已经完全忘记是谁挑起的事端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友谊的小船沉入海底永世不得翻身了,我再理你我是狗!!!
气氛莫名就紧张起来,姜露怕照这个趋势下去会影响他们好不容易才团聚的兄弟情,赶紧出来打圆场:“这花叫什么名字啊,真好看。”
杜超这才将杀人的目光从徐行脸上挪开,目光触及姜露,瞬间柔情似水。
小姑娘捧着花,白嫩的都能掐出水来的脸上,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光芒流转,似笑非笑望着自己。
……
我!可!以!
别说是江山了,命都给你!
“这是绣球花。哎小美女你知道绣球花的花语是什么吗?是希望、忠贞和永恒。你看啊,白色的绣球花呢……”
姜露:……
您确定不是花店推销员?
就这样一边听他絮絮叨叨一边简单逛了一下,姜露打着我妈不让我在外面待太久的旗号溜走了。
人已经消失在拐角处好久,杜超还左顾右盼的,像是一个独守空房的可怜小女人盼着自己丈夫早点回来一样,表情有说不上的失落和不舍。
“早没影了,你也该收收魂儿了!”冯初辰一脚踹到杜超的屁股上,毫无防备的杜超往前一个趔趄,小跑了几步才站稳。
杜超缓过神来,眼泪汪汪地望着他:“二狗,我坠入爱河了!”
冯初辰白他:“距离你上次说这句一模一样的话还不到一个星期。”
杜超一脸严肃:“不一样好嘛,这次是真的!”
徐行把一颗蓝色的绣球栽好,又拍了拍上面的土,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你哪次不是真的?”
冯初辰哂笑:“他哪次都想是真的。”
杜超看见徐行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告诉你行哥,从今天开始你失去我了!你失去了一个对你衷心耿耿的朋友!而这一切全都是你咎!由!自!取!”
徐行看着他,勾唇冷笑:“哦?怎么?决定当我的好基友了?”
话音刚落,冯初辰就笑了起来。
“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给你两留点私人空间?”
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问。
杜超:……
太侮辱人了!太他么侮辱人了!再和这两个人玩我就是狗!!!
他愤愤然离开,推开栅栏门的一瞬,听见冯初辰问:“行哥,咱今天晚上吃什么?”
杜超动作一顿,竖起了耳朵。
“吃腰子,补一补。”徐行拍拍手,漫不经心道。
杜超:……
瞬间就在心里汪汪汪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