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聚宝 第六十二章 热土

四月二十号，星期四，农历三月初一，节气谷雨！

经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和老波离开了大秦市，终于进入了西江县的范围。

随着沿途两边川道的延伸，绵绵不绝的山脉，也逐渐进入了我们的视野。

小麦苗的青绿，油菜花的嫩黄，还要小野花的粉白，方方正正，团团簇簇，像列阵以待检阅的士兵一样，在春风中荡漾，欢迎着从远方归来的人。

眼前的景象，太熟悉了...

远远低低的山丘，零零落落的房屋，还有忽明忽暗的隧道，无一不是刻印在我脑海中的画面。

曾经，无数次穿梭在这条路上，分别与重逢，惦念与遗忘，就像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一样，总在冬季归来，总在春天离去。

越是靠近，越是熟悉的时候，这心里便也跟着越是忐忑，越是期待。

忐忑着自己，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终于要更接近心里的那个故乡了。

期待着的，或许是莫名的所有，就像一条街道，一个建筑，或是一堵墙，一句亲切的方言，凡眼之所见，耳之所闻，皆为心之所系。

这时候，我甚至担心起了，车速会不会太快，以致于会让我，不小心错过什么。

是的，这些山还是那些山，这些沟还是那些沟，山上的庙也不曾修葺，沟中的水也不曾多少。

似乎并没有什么，是可以让我深记或遗漏的；也没有什么，是我不能遗忘或铭记的...

似乎，这些山水、这些沟渠、还有这些一成不变的黄土，都没有什么独特之处，普通得经不起半分回忆，也担不起多久的惦念...

只是，于我而言，它却是那样的温厚，就像一位慈祥的牧羊人。

而我，就是那只迷途的羔羊，只有嗅到了他的气息，才能安稳地找到自己的群落，才能回到自己的家去。

所以，这是我的热土，是我在远方无数岁月中，日夜眷恋着的地方！

我深爱着他，就像深爱着自己的身体一样，也不管流落在何方，心底总会有这样一个温暖的归宿。

现在，尽管他如此荒芜，荒芜得和过去一样，却依旧在春风中，静候着他的子民，期待着与他们的团聚...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变得温柔起来，轻抚着我的左耳，像是悄声与我密语。

“你，你这个没心没肺的浪子啊...

现在，你终于回来了！

你可知，我等了你多久？

又可知，我失去了什么？

你呀，你这多情的浪子唉...”

是啊，我这没心没肺的人，当初拍拍屁股就走了，却将思念留给了这片大地...

车里的音乐不是何时停了，就连和老波的电话也挂了，这个被风包裹的空间里，似乎只剩下了我们的呢喃！

“我回来了，我的城，我的母校...”

“离去时，我还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

“如今而立，你却还那样年轻...”

“已经有十几年了吧，不曾仔细看一看你的变化。”

“也不知，你还有几分像从前...”

......

终于，时间将我们推进了小县城里，也推进了青春，曾激荡过的岁月之中。

领着老波，将车子渐渐开进城区，穿过翻涌着油菜花的海洋，路过麦苗编织的大地毯，在北川八中的门口驻留了一眼。

然后缓缓前进，紧跟着刚从加气站出来的出租，它将带领我们一路前行，直到老旧汽车站的门口。

不觉间，十几分钟过去，四周平房慢慢隐去，高楼开始林立，街道在变宽，人流在分散。

再过十分钟，栏杆开始出现，店铺开始增多，人流被车流分割成两行，穿行在左右两侧。

车子继续前进，开始走走停停，远处多了几个红绿灯，十字路口的中间，多了站台和一个吊儿郎当的指挥员。

“左左左，左拐...”

嘿！真是...越来越现代化了...

不多时，旧汽车站到了，但是大门紧闭，四周萧条而荒凉。

我们无法停车，只得继续向前，继而看到了建设银行，残破的大剧院，还有兽医站...

前行，只得前行！

突然间，我不知道该停到哪里，是宾馆还是酒店？他们的停车场又在哪里？

眼看前方，已经到了二中的操场，可是我还没想好，要将车子停到哪里...

索性不管了，那就继续顺着路前进吧！

咦，前面的街道好熟悉，又好陌生！

它难道不是通往我母校的路吗？难道不是我骑着自行车，穿越了整整三年的路吗？

可是，四周的建筑，为何如此高耸，中间又何时架起了栏杆？

还有，这两边的店铺，何时变得这么多了...

哦，对了，就是它没错的！

右边的人寿保险居然还在，只是现在，却看着破旧不堪了！

没错了，前面就是我的母校，就是一中的大门口了...

可是，怎么觉得都不像了，以前可没有这么冷清啊...

慢点，慢点，再慢点...

“嘀嘀...嘀...”

唉！后面的，催什么催，我还没有看清呢...

是的，没错的，嘿嘿，还是那个大门，还是那几个字：“西江县第一中学！”

“老波老波，这就是我们一中...”

本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淡然，但还是激动地喊了出来，只是却忘记了，旁边根本没人...

无人可分享快乐的时候，心里确实会很难受，但我还是忍住了，毕竟这是我自己的母校，心里偷着开心就是。

即便告诉了老波，或许他也不会懂的，只当是旅游一样，走走看看，拍照留念就行了。

一眼带过了母校，我的心里似乎得到了不少安慰，随即便又掉头开了回去。

这次，心里倒是有了方向，那便是西江宾馆，这座城里曾经最辉煌的地方！

“喂...什么情况啊，怎么又开回去了？”

“时间还早，先去宾馆歇一会儿...”

“那刚才怎么不直接去...”

“呵呵，刚才不是忘记路了吗？”

“嘿，你可真行...”

到底有没有真的忘记了路，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但老波问来，也只能如此说了！

这会儿还很早，才不过早上十点多，姐夫们估计到中午，才能达县城，所以我们俩还有一点时间。

至于，为何非要去西江宾馆，可能是因为上学的时候，对它的神秘和好奇导致的。

高中的那会儿，每天都会经过宾馆的大门，所以经常能看到，开着车进进出出的阔人们。

再者，大家都在渲染它的种种光辉，更说它是全城最豪华、最高级的地方，唯有接待外宾，或是高级人物，才能进驻。

那时候不太懂其中奥妙，以为就是达官贵人的落脚点，所以才心生向往，希冀自己有一天也能如此。

不过住进去之后，却领悟到了一个词：“没落！”

是的，西江宾馆已经没落了，不管是生硬板正的建筑，还是珠光宝气的装潢，以及陈旧家具和昏暗的光线，都无一不在说明它的没落。

但也正是这些没落的痕迹，都在叙述着，它曾经有过的辉煌！

可惜时光留不住，恋旧的人与物。

哪怕是曾辉煌一时，独领风骚者，也终究要将未来，让位于更加年轻者！

当然，这对我是无所谓的！

我俩也就休息几个小时而已，进来一睹真容，也仅是为了满足一下，少年时期的好奇心罢了！

不过说实话，他们家的木桶药浴，还是相当不错的，除了祛疲解乏外，似乎还能舒筋活血，泡了不到半个小时，我和老波就热得扛不住了。

看他们的介绍说，这木通药浴传承已久，其中名贵药材无数，男女老少皆宜，且泡得越久对身体越好。

到底对身体有没有好处，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俩还不好评说，倒是祛湿解乏一点不假。

泡完之后，感觉身轻如燕，内外通透，有一种十分特别的清爽之感。

“嘿，这玩意要能天天泡一小会儿，即便不得道成仙，那也能延年益寿，长命百岁呢...”

“是吗？这么神奇吗？”

“那可不，我还是第一泡得这么爽呢...”

“的确，泡完后一点不累了，怪不得到现在还没倒闭...”

“原来，还是有点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