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不为霜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最错误的决定

喝药的时候，曦和意外地看朝露在接过他递还的空碗时，又拿出一粒白色圆圆的好像丹药一样的东西，神色愣了愣。

喉间的苦涩还未褪去，便不大想吃别的东西了。

朝露见帝君目光询问，立马开口解释道:“这是银丹草做成的糖丸，吃起来比较清凉，味道独特，不会与药味相冲，帝君要不要尝尝看?”

以前师尊吃药的时候她便会备上些这样的糖丸，师尊也很是喜欢，不知道帝君会不会喜欢，但试上一试总归无妨。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喝药之后递上一颗糖丸，以往都是怕冲淡了药效，刻意叮嘱他不要食用蜜饯之类的东西，可是面前人却特意为他做出了不会冲淡药效的糖丸，在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会不会接受，也许一切都是徒劳枉费的前提下。

不想浪费面前人的用心良苦，曦和接过了那糖丸，冲她点头一笑，便喂在了嘴里。

其实他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嗯?

入口即化的清凉微辛，又带着些许的甜味，但不是很甜，随着呼吸仿佛空气中的凉风都被吸入肺腑，沁人心脾，原先的药味苦涩刹那间被冲淡，神清气爽，意外的符合他的喜好。

看着眼前端坐在琴案后蒲团上的人神情并没有露出不悦的样子，朝露心底松了口气，便退后几步，拱手行礼，端着空了的药碗离开。

等曦和将那糖丸的味道体会个彻底之后，才察觉朝露已经走了，整个屋子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往日里不觉如何，如今却是有些恍神，觉得有些空了。

他起身四下走了走后，表情变得有些嫌弃起来、

难怪每次她来都不会多看一眼这殿内的摆设，如今仔细瞧着，除了那经年不散的冷气，这墙壁，这帘子，这玉砖，都不大好看，太过单调无味了。

当初觉得建造府邸太过麻烦，随意按着曾经路过的东海龙宫外观弄了个，现下想想，应该连里面也瞧上几眼的。

走的太急了。

他遗憾地想着，便觉得要不要再去东海龙宫一趟，可他上万年没出过远门，也不想见东海龙王那诚惶诚恐的眼神，再闹出什么大动静来，惹一身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朝露要是不喜欢龙宫的样子呢?

等等，他为何要想着她喜不喜欢?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不对，曦和猛的又愣住，表情更是变得越来越凝重。

像是遇到了一个极其难以解决的事情，他慢慢地走回到琴案后，朝那半拱门的廊室走过去，看着目光所及之处的翻滚云海，陷入到了沉思。

他心绪完全的乱了，糟糕到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地步，就好像不管想什么事，怎么转移注意力，兜兜转转，脑海中都会浮现出她的身影，整个人陷入到一种始料不及的突兀中，可意外的，他并不排斥这种。

但就是这种不排斥，让他难以接受。

明明并未见过几面，明明与她相识相知的人并不是现在的他，明明这万万年的一人独处他并不觉得孤单，甚至乐在其中，更不愿意多一个人参与进来，可莫名其妙的，她一来，他就什么都变了，哪里都不对劲。

最讨厌喝药，以往药仙要劝上许久他才肯抿上小口，可药还是那药，换个人送，看着她眼里的担忧和皱起的眉头，想都未想，便喝了。

最不在意岁月，可天玄古树跟他说他老了，与小姑娘不配时，回来后，他却是特意拿出自己的真身数了数自己到底有几万岁，然后那几天的心情便异常的低迷。

最抵触旁人亲近，但看着她除了一开始的失控，之后便对他恭敬有加，没有丝毫逾矩的样子，却反而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不喜欢他对她如此疏远，更不喜欢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

也许她给的糖丸，从一开始也不是给他的，只是因为那两缕神魂中其中有谁喜欢，所以她才能轻易拿出来，因为她时刻都备着。

他可以察觉到，她并未将他与另外两缕神魂混在一起，但就是这样，细下想来，总有种沾了旁人光彩的憋屈感，哪怕那两缕神魂从另一种意义上也是他。

上清天是没有晚上的，曦和也不知道自己俯瞰着云海站了多久，最后，他敛了敛眸光，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先用结界将上清天封印了起来，取出通天神玉，滴血开启。

被血液渗透的神玉散发着淡淡的红晕，一缕光芒射入他的眉心，他看见了那些原本应该被抹去的记忆。

朝雪那一世，他因为孤寂，而养了一颗小露珠陪伴身侧，起初只是将她当成妹妹照顾，但日久生情，便多了些贪心，从喜欢变成了爱，又在她心悦旁人之后，不得不压抑自己，变作稚童陪伴在她身侧，难为自己，去成全她的幸福。

朝朝，是朝朝暮暮的朝朝，他想要的，只能独自埋葬在心底，无声无息，却又心甘情愿，温柔到骨子里。

云镜尘那一世，更多的是天命给的缘分，让他注意到她。

从一开始，真的只是将她当徒儿对待，不知道何时起，可能是她第一次哭着喊他师尊的时候，又可能是那个月夜里，她一身白衣染血，眼神空洞无望，却说会被他衣衫弄脏的时候，又或者，是那猝不及防的意外，他看着白玉床上那刺目惊心的落红的时候....

说不清到底什么时候，只是等他发现的时候，所有的思绪都已经被她牵动，也曾惊慌失措，自责反省，可最后，看着她对他尊敬的眼神，所有的情绪都只剩下一丝苦涩的余味，不甘，痛苦，自卑，又能如何?什么都做不了的，他也不能去做。

当记忆尽数回归，一股巨大的，来自神魂深处的悲伧涌上心头，体内更是仿佛有几股力量同时在对他进行拉扯，让他身形有些摇坠，吐出大滩殷红的血迹。

孩子。

手中的通天神玉被他体内暴动的神力影响，不注意捏碎，割伤了手心，血从指缝中流出，又支撑着他半跪下的身子撑在地面的玉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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