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口 30

临期末考，关琦琦在知道自己的考场和座位号后，立即有几个狐朋狗友凑上来告诉她走运了，坐她后座的女生是期中考的年级第九。

关琦琦听了心思一动，她挑了下眉，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稍打听了下那女生的放学路线，放课后，关琦琦拉上两三职校混混，在一条小巷里堵她。

女生像只受惊的兔子，低下头缩在角落里。

几个混混不免动手动脚，关琦琦烦了，上去打掉他们的手，笑骂几声滚蛋，她亲自过去，脸上带着笑说：“哎你别怕啊，这几个是我朋友。我是五班的，就在你隔壁班。”

那女生一听她说话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关琦琦也不废话，直接说：“这次期末考我们有缘，你坐在我后面，我呢，就是想让你帮帮忙。”

小巷里，女生也不敢说什么。

关琦琦的那些混混朋友们围成个圈，方便她俩讲话，偶有路过的学生也是匆匆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我知道你是学霸，我就跟你打个商量，考试的时候帮我一把？效果好的话，事后我会给你钱的，就当谢谢你。”她难得态度良好地跟人说话，事实上，关琦琦对性格温软的女孩也会产生不忍之情。

“几……几门？”女生小声地问。

小混混们发出爆笑，被关琦琦几眼瞪回去了。

“当然是全部。”关琦琦耐心解释，“你放一万个心，要是作弊被老师抓了，都是我的问题，和你没关系。”

这会是说得好好的，但到时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是吧？

处于弱势的学霸女生压根没办法，被迫答应了。两人又交换了名字，关琦琦提出把她送回家，学霸女生逃也似的背着书包就跑了。

关琦琦望着那三好学生的背影，笑了笑，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下。

考试成绩过得去了，父母才不会在暑假压着她学习、上补习班，她可从来不是学习的料子。

有了学霸女生的“照拂”，关琦琦的期末考过得异常顺利，但成绩下来嘛，也还是那样，跟平常比是好些，倒不是学霸女生的问题，是她自己懒得全抄，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太夸张了会被老师列作怀疑对象。

她学期末的那几天过得顺风顺水，原本以为会一直这么顺下去，不料中间横生了一个小插曲。

一天放课后，关琦琦拒了一帮朋友的玩乐邀请，提早回家了。

关父关母一直忙于生意，很晚才会回家。

小时候他们兄妹二人相互照应，关承很疼她，对她这妹妹好得没话讲。她有气，他给出，她要星星，他就不会摘月亮。

不过，最近关承很少着家，好像在外面忙什么自己的生意。

关琦琦正想着，她走进客厅，冷不丁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关承。

关承刚结束一通电话，手机扔到一旁，他点了烟，翘着二郎腿。

男人吐出一口烟，才开口：“期末考顺利吧？”他随意问妹妹。

关琦琦也坐下，她拿了遥控器去开电视，黑色屏幕亮起斑斓画面。

静默了会，她懒洋洋地问：“哥，你想说什么？别跟我卖关子。”

关承看着这被从小宠到大的妹妹，自然实话说：“周家在找人了。”

关琦琦调着频道，道：“我知道啊。”她口吻轻巧得很。

关承皱紧眉，“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他克制了下情绪，深吸一口烟，继续说：“现在这情况很麻烦。”

当初他找周峤报复，把人囚禁在特训学校，只是想让妹妹出出心头之气，没其他的想法。那会只着人简单查了他上下学的路径、生活状况，得知他父母不在身边，两点一线的学习生活，非常好下手，也几乎没想会有什么后果。

关承活了二十几年，在灰黑地带摸爬滚打了许久，不出天大的事，不捅到上面去，就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在他眼里，这世界总是黑多于白，正义往往像个笑话，庸人眼里的励志口号罢了，钱才是握在手里实实在在的东西。

不过，这一次情况有些出乎意料，甚至有点棘手。

关琦琦不明白其中利害，她盯着电视屏幕，说：“有什么麻烦的？让他们找呗，反正又找不到。”

关承头一次发觉妹妹真是天真到有点愚蠢了，加上连日来其他事情的压力，这些都堆积在一起，他烦躁地掐断香烟，道：“你知道周家是干什么的吗？”

“我要关心这个干吗？”她依旧是无谓的语气。

关承夺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了，他把妹妹拽到身前，神情严肃地问她：“你是瞒了我什么？你知道吗？只要他周峤不姓周，这件事我们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你开心了，他也没事，我们放他走，事后他报警我们也不怕，查不到我们头上的，可是现在——不是这样的。”

关琦琦看着她哥哥疲惫的眼睛，怔了怔，说：“那怎么办？”

周家并非简单的书香门第，周家从政，老一辈在政界颇有分量，小辈大多是各行各业的精英，而周峤外祖家有着自己的家族企业，这官商结合的身份背景，足以令人忌惮，除非是活腻了。

打听消息的人告诉他，周家已经扩大范围找人了，周老爷子更是放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掘地三尺也要把周峤找到。

怎么办？恍然间，他眯起眼睛。实际上，在这件事里，目前为止他们还是有利的一方，那些人在明，他们在暗，做事干净利索点，也只有天知地知……

关琦琦忽然喊：“哥。”她隐隐感到不对劲，“你想怎么办？”

关承嘴角一扯，“能怎么办？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他盯着妹妹，低声说：“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这人存在一天，我们就危险一天。大伯那个学校偏僻，周围都是穷山沟——”

“不行！”关琦琦慌乱打断，“我不同意！”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反正这都要放暑假了，我还没玩够！”关琦琦嘴角往下撇，“哥，能不能有别的办法？”

关承拧着眉，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或者，或者给我一个期限？”

“等你玩够？”关承冷冷道：“那凉的就是我们了。”

“可是，可他们也不会立马就找上来，你不是说的吗？那次你们做得很干净，没人知道他被绑到那里。”她脑袋里思绪很乱，“总之，现在还不行。”

关琦琦去摇哥哥的手臂，像小时候一样，语气放柔：“哥，求你了。”

关承默然了会，开口：“要多久？”

“一个月？”

“太久。”

“半个月。”关琦琦急急说：“不能再短了，我一放暑假就去找他。”

这小插曲后，关琦琦连学校最后的讲评课都没上完，急忙来找周峤了。

再次看到眼前的周峤，关琦琦顿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还真有点怕她哥在背后先下手，那她就见不到他了。

每回来见周峤，关琦琦心情总会变好，这次也不例外。

那些大人间的什么利害她不管，关琦琦只知道现在她还不能放手，她还没腻呢，游戏还没开始，怎么能喊结束呢？

他们踏出静修室的铁门，外面天空云层密布，夹杂些阴霾的云，还没到真正放晴的时候。

关琦琦挽着他，自顾自说：“暑假太久了，我带了很多东西，连期末试卷都有，怕你无聊。”

周峤望见不远处的大门，无意问：“你带我去外面？”

关琦琦抬头看他，也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能如此靠近。

想到哥哥的那些话，关琦琦慢慢道：“我已经和我哥说了，开学前会放你走的。”

不知是真话还是障眼法。

“所以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关琦琦主动去牵他的手，“我哥那边我来解决，而且都放假了，又不用上课，对吧？周同学。”

周峤脸上微微笑了，“也是。”

如果说之前有什么顾虑，那现在完全不存在了，他心里清楚自己究竟要什么。

他必须要取得关琦琦的信任，她要什么，他得给什么。哪怕是假的也要像真的一样。

——

禁闭室里，汤仪抱住双膝小睡了会，醒来，他仍没回来。

她脑袋放空，慢慢意识到应该是老师领他出去了。

黑暗中，汤仪忍不住去想他对她说的那些话，一遍遍地想，一遍遍地记，不然这昏暗寂静会激起她心里的另一种害怕。

直至黄昏时分，江莹如约而来。

“我把事情跟黄老师说了。”江莹与看守老师打了招呼，继续说：“黄老师也知道你的事了。我把这件事推到了陶晓然身上，反正逃走的是她，不是你……黄老师要是问你什么，你要想好怎么说。”

“嗯。”

“结果不算太坏，你以后做事留个心眼。”她顿了下，又道：“不过，惩罚还是有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汤仪跟着江莹离开这里，她回望一眼，静修室走廊幽长，灯光微弱。

在这里是什么都很难看清，也是什么都可以看清。

他们还会再见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