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冬之境 第261章 巨神兵（下）

布莱恩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不，与其说是身体虚弱，不如说是灵魂的衰竭。

传说，巫妖在寿命尽头，会逐渐转化为半巫妖。它们要么失去意识，化为一团白骨，要么领悟死亡的真谛，成为新的半巫妖，以残破的身躯活下去。布莱恩此时的状况，就和半巫妖转化相似。

不过，拥有近乎无限寿命的布莱恩却不是因为寿命将尽而虚弱。

体内的邪龙末裔无时无刻不在腐化布莱恩的灵魂。一点点，一丝丝，一刻不停。

它的声音时不时徘徊在布莱恩脑海，干扰布莱恩任何思考。它不会给布莱恩任何机会。

布莱恩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他用法术造了一个轮椅，让安洁利尔推着。

这样的惨状，已经持续许多天了。

“布莱恩……”安洁利尔看着布莱恩日渐虚弱，由自己的无力而生出痛苦来。

“不要紧。”布莱恩强撑着，他让自己尽量多清醒一点。

这种绝境和以往那种猛烈的战斗与逼迫不同，这是一种缓缓发生的绝境，它是绝望。就像疾病一样，布莱恩根本无法反抗，只能看着邪龙末裔一点点地吸取自己的灵魂与人格。

“推我去桃源。”布莱恩心中一动，他对安洁利尔道。

“布莱恩。”邪龙末裔的声音在脑海中出现，“你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布莱恩冷笑一声。

邪龙末裔恼火，催动力量摧残布莱恩的灵魂。在灵魂遭受折磨时，布莱恩居然只是咬咬牙，没有发出一声惨叫。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折磨，此时的布莱恩意志坚定程度比以往更强。如果说以前的布莱恩还会在磨难面前露出窘态的话，现在的布莱恩更像是冷血的机械。他不但能够对别人冷血，更能够对自己冷血。

邪龙末裔的干扰对布莱恩毫无作用。

“就算你强撑着，也改变不了你被我取代的事实！乖乖当你的小巫妖，等着被我接替吧！杂碎！”邪龙末裔怒道。

布莱恩沉默不语。

安洁利尔推着布莱恩出索拉加高塔，来到了桃源前。

静谧的树林存在于结界之后，这是与风雪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布莱恩的轮椅停在结界前，他摆手道：“可以了，就这里。”

“可是……”安洁利尔颇为担心。

“没事，你去帮我整理一下我的研究材料。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会吧。”布莱恩道。

安洁利尔只能忧心忡忡地回到索拉加高塔。布莱恩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桃源，发着呆。

当初自己来黎东莱恩斯的引导下，来到了桃源，这才走上了独立巫妖的道路。可以说，桃源是布莱恩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一个转折点，望着这截然不同的桃源，布莱恩心中生出一丝物是人非的感慨。

虽然现在的布莱恩能够随意侵入桃源，抬手间就把这些美景毁于一旦，但他还是抱着复杂的心态呆呆地望着桃源。内心无数的波涛在静谧的景物前平息了，布莱恩的千万思绪在此刻化为一缕，最后悄然化解。他放空自己，纯粹地望着。

小雪姬的小脑袋这才从树干后缓缓探出来。

她偷看布莱恩很久了。自从布莱恩入驻索拉加高塔来，她总会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本该“可怕”的邪魔。

可是，她害怕的入侵没有发生。布莱恩只是把自己的背影留给她，让她产生了无限的遐想。

这个可怕的人，为什么没有抓自己，为什么要挡在她身前？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布莱恩体内的灵魂气息不断衰竭，一个外来的邪魔要占据他的身体。

他要死了。

小雪姬这样想着。

看着那双目失神、坐在轮椅上的布莱恩，小雪姬内心涌现一丝同情。她善良的本质无论转生多少次也不会改变。她从树干后走出来，小心地靠近布莱恩。

她想更近地看看这个奇怪的人。

更近。

更近……

布莱恩的手指微微一动。

小雪姬倒吸一口气，转身就跑。

还是被吓到了。

布莱恩自嘲一笑。

“巫妖，你在想什么？想利用这个女孩吗？没有用的，就算是梦界的冰雪姬，也无法拯救你。我早已经与你的人格融合，我一旦分离出来，你的人格就会受到致命的打击，你必死无疑。”

邪龙末裔的声音传来。

“你很啰嗦。”布莱恩道。

布莱恩明白，邪龙末裔在畏惧。如果雪姬真的对它没有威胁，它才不会多费口舌说这些话的。

当年，魔神的转化都被雪姬化解。他对这个神秘的梦界女孩抱有希望，如果说必败的未来中有着一线生机，恐怕这机会就在雪姬身上了。

只是，看着那胆小如鼠的小雪姬，布莱恩害怕自己等不到被她接受的那一天的到来了。现在自己已经是半个废人了，很多事情已经做不到了，就算是自导自演骗来小雪姬恐怕也做不到。

他只能希望，自己放空一切，将那最质朴，最不设防的状态呈现在雪姬面前，能够吸引起那女孩泛滥的善意。

很卑鄙。

但这是布莱恩唯一的机会了。

他阻止不了巨神兵，阻止不了邪龙末裔。同样的，邪龙末裔也阻止不了布莱恩，阻止不了雪姬。

“你真的以为，我没办法阻止你靠近那个女孩了吗？”邪龙末裔阴狠地笑着。

“尽管使用你的手段，如果你能成功的话。”

布莱恩冷笑着。

“你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巫妖，已经是个废人的你还能保护得了那个女孩吗？”邪龙末裔笑道。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布莱恩道。

他的态度让邪龙末裔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个邪魔认为布莱恩只是虚张声势，布莱恩的手段早就被他摸清。独狼最大的优势是独自一人，最大的劣势也是独自一人。一旦独狼自身被限制住了，它就失去了所有手段了。

一切靠自己的布莱恩一旦被控制住了，他就没有任何手段对抗邪龙末裔了。他没有家族，没有后台，没有奇奇怪怪的身世，没有血统，没有隐藏的传承。在邪龙末裔看来，布莱恩就是草根中崛起的怪物，没有其他巫妖那些千奇百怪的手段。

巫妖闭上了眼，再次放空了自己，无视了邪龙末裔不断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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