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长歌 第二十四章 得归 （下）

  第二十四章 得归 （下）

  “整队，整队，整队跟我一起追上去，把那些明人剁成碎片！” 刚刚获救的九鬼广隆跳上马背，扯开嗓子大声咆哮。

  奇耻大辱，这辈子都没遇到过的奇耻大辱！将近五百加藤氏枪骑众，居然被七八十个明军杀了个对穿！作为这支队伍的主将，他居然还被敌将直接给打下了坐骑！如果任由对方狂奔而去，非但他本人在加藤十六将中的地位要受到影响，加藤枪骑众的威名，今后也彻底成了笑柄！

  “追，追，追上去，马上，马上就，追，追上去！” 四下里，回应声此起彼伏。加藤枪骑武士们努力重新整队，沉重的呼吸声宛若几百只风箱同时扯动。

  刚才的战斗，虽然总计加起来也不到半柱香时间。但是，在这短短小半柱时间里，他们每个人的精力却是高度集中。全身上下的肌肉，也被迫保持在最活跃状态。人和马所消耗的体力和心神，丝毫不亚于二十里高速冲刺。在没做任何休息的情况下，就立刻重新振作，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快点儿，别磨磨蹭蹭。那些明人，已经没有胆子继续作战！” 丝毫不体谅麾下武士的难处，九鬼广隆扯开嗓子高声催促。同时策动坐骑，率先追向越跑越远的明军。

  “马，马上……” 喘息声不绝于耳，众枪骑武士努力策动坐骑，但速度却慢得宛若拉磨的病驴。

  “八嘎！” 一马当先冲出了二十几丈远，却始终感觉不到有同伴追上来。九鬼广隆气得扭过头，破口大骂，“家主每年上万石米养着你们，绝不是为养一群废物！你们这群胆小鬼，窝囊废，十个人打一个，居然还提不起勇气……”

  “九鬼四郎兵卫！” 一名五短身材，头上却顶了两尺高铁盔的枪骑将追上前，喘息着替所有人辩解，“明军不是朝鲜人，他们的身手丝毫不在咱们之下。真的将他们追到走投无路的境地，他们肯定会掉头反扑。”

  “九鬼四郎兵卫，不是，不是大伙不努力。而是，而是，而是体力下降的太厉害。人和战马都，都，都疲惫到了极点！” 另外一名面孔白白净净，却留着一对难看的老鼠须的武士也凑上前，喘着粗气补充。

  其他陆续跟上来的武士虽然没有说话，但每个人脸上的汗水和嘴巴处狂喷的白烟，却清晰地告诉了九鬼广隆，他们个个都已经精疲力竭。如果强撑着去追杀明军，最后结果未必会如后者所设想的那么好。

  “你们，你们这群废物，孬货，做柴火都不能的烂草根！” 九鬼广隆又气又急，挥起调转片镰枪，用枪杆朝着众人身上乱抽。

  众武士被抽得龇牙咧嘴，却谁都不肯立刻表示振作。立功受奖这种事，只对活人有诱惑。如果不小心战死沙场，他们恐怕什么都得不到。

  而那支明军的战斗力，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不顾一切紧随不舍，加藤枪骑众作为整体，最后有可能获得胜利，但他们当中的大多数，恐怕都没机会活着去接受上司的嘉奖。

  “废物，烂货，加藤枪骑众的名声，今天就要毁在你们手里！” 见麾下武士们宁可被自己活活打死，都不愿继续追着明军拼命，九鬼广隆心中怒火更盛。正准备将片镰枪调转回来，杀掉一两名表现最懒散的武士立威，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呀啊，九鬼兵卫，你今天怎么了？有打自己人的力气，去跟明军作战不好么？还是那支狡猾的明军已经被你全歼了，你却觉得杀得不过瘾，所以在这里做战斗总结！”

  “十时连久，这里没你的事！你不要自找麻烦！”不用看，九鬼广隆就知道来的人是哪个。立刻将枪锋指向声音来源方向，横眉怒目。

  “怎地，你们加藤家的枪骑众解决不掉敌人，还不准许我们立花家的风刀队出手了？” 面对差一点而几戳在自己鼻子尖儿上的枪锋，立花家侍大将十时连久面无惧色，冷笑着大声质问。“谁给你下的这种命令？加藤军团长英明睿智，什么时候会纵容下属如此贪功？！”

  “你，你胡说。家主才不会下这种命令！” 九鬼广隆被问得脸色发黑，却不得不将枪锋压低，咬着牙反驳，“想要捡便宜，你尽管带着你的风刀队去追！在下才不会拦阻你。在下就在这里，祝你马到成功！”

  “那在下就不客气了！” 十时连久等的就是对方这句话，一搏马头，带着两百余名全副武装的骑兵绕过加藤枪骑众，争分夺秒向已经看不到背影的明军追了过去。唯恐追得慢了，功劳被其他各路赶来的日军抢走。

  “蠢货！赶着去送死，我才不会拦着你！你因为明军都像你们立花家的窝囊废那样容易打？小心脑袋被人割走，魂魄回不到故乡！” 九鬼广隆被气得直打哆嗦，瞪着十时连久的背影高声咒骂。（注1：古代日本信仰，没有脑袋的鬼魂，不会被故乡承认。）

  骂罢，又迅速扭过头，冲着自己麾下的枪骑们高声怒喝，“看什么看？被第六军团的人羞辱，难道你们就不感到难过么？都给我振作起来，策马跟在风刀队后面。跟上去，准备给某些人收拢尸体！”

  “是！” 众枪骑众被训得齐齐打了哆嗦，低着头小声回应。

  他们继续去追杀明军，没有多大胜算。但立花家的风刀队却未必是同样的结果。道理很简单，首先，风刀队是一支生力军。其次，风刀队人数有两百余，而跟枪骑众恶战一场脱身而去的明军，总人数却只剩下四五十！

  “刚才斋藤君劝我说，不要将敌人逼入绝境，小心遭到反扑！” 见到麾下众武士答应得有气无力，九鬼广隆强压住心头怒火，大声分析。“这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所以，咱们枪骑众跟在立花家的风刀队后面。让十时连久那蠢货，先跟明军拼个两败俱伤。然后咱们再冲上去，给明军最后一击！”

  “这……” 众枪骑武士先是楞了楞，旋即，一个个喜上眉梢。

  他们先前不愿意继续追杀明军，一方面是因为疲惫，另外一方面，则是担心自己牺牲。而现在，却有十时连久带着立花家的武士冲在了前头。他们只要控制好抵达战场的时间，就能稳操胜券。

  “诸君，附近除了咱们，立花家的风刀队，还有其他四支骑兵和近六千步兵！” 见麾下武士们终于恢复了一些战意，九鬼广隆果断提高了声音，继续煽风点火，“咱们不能去得太晚，否则，功劳就归了别人。诸君，奋力，莫辜负了加藤枪骑众的威名！”

  “奋力！” 呐喊声伴着喘息声，瞬间响彻原野。紧跟着，三百余名枪骑武士纷纷策动坐骑，簇拥起九鬼广隆向北奔去，如同一群争抢食物的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