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长歌 第十章 意外 （中）

  第十章意外（中）

  “诺！”众将士答应一声，迅速调转战马，去抢占有利地形。

  骑兵冲锋，多一分高度和速度，就多一分胜利的希望。所以，在战斗爆发之前将队伍移动到相对高的位置，极为重要。几乎每一个有经验的将士，在这当口，都不怀疑命令的正确性。（注1：明军最初去救援朝鲜的几路人马，基本上全是骑兵。并且战马数量远高于将士数量，有具体史料可查。）

  而辽东副总兵祖承训本人，却趁着弟兄们不注意，将一个方方正正的皮匣子，从自己马鞍旁解了下来，迅速递给了身边的心腹张国忠，“老张，你和承志两个带着亲兵，现在就绕路走。务必将此物交到杨总兵或者老帅手里！”

  “大哥！”张国忠大急，红着眼睛用力摆手，“我留下替你指挥全军，你跟老五……”

  “放屁！老子如果走了，今天弟兄们全都得死在这儿！”祖承训虽然没读过书，头脑却清楚得很，瞪着通红的眼睛低声打断，“快走，别跟老子啰嗦。如果你不想让史老二他们白死，就把这个送给杨总兵或者老帅。记住，千万别让郝巡抚的人看见，那帮书呆子，心中只有自己，根本不在乎咱们的死活！”

  “嗯！”张国忠不敢再啰嗦，流着泪接过皮匣子，迅速捆在自己胸前。

  “老五！”祖承训将目光转向自家族弟，声音里带着哽咽。

  ”大哥尽管放心，只要我还有三寸气在，肯定不会让这破玩意落到无关人手上！”老五祖承志泪流满面，高举着手掌对天发誓。

  作为祖承训的亲信，他当然知道牛皮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有了此物，任何一个朝鲜国的王子，都可以效仿当年的大唐肃宗，趁老爹忙着逃难时自行宣布登基。而没有此物，已经逃到大明九龙城的朝鲜国王李昖发出的谕旨，就差了一些合法性。他留在朝鲜境内的几个继承人，就可以有借口各自为政。

  “走吧！”祖承训抬手拉了下自家族弟的胳膊，强做出一幅豪迈模样，笑着叮嘱，“男子汉大丈夫，别学娘们。老子让你们俩带着亲兵先走一步，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呵呵，平壤城上万倭寇，老子都能杀个三进三出。就眼前这三路乌合之众，呵呵，谁能赢到最后，未必可知！”

  “诺——”祖成志和张国忠两个扯开嗓子答应了一声，带起各自的亲兵，策马如飞而去。

  “看什么看，列阵，裂锋矢阵。我大明男儿，马前无敌！”从二人背后收回目光，祖承训再度看向周围被惊动的弟兄们，抽出戚刀，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我大明男儿，马前无敌！”游击王安、千户祖茂、顾君恩，把总刘俊毅等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齐齐举刀向天，气冲霄汉。

  “我大明男儿，马前无敌！”

  “我大明男儿，马前无敌！”

  “无敌，无敌，无敌……”

  正在仓促列阵的将士们听了，也纷纷拔刀高呼，山崩海啸般的声音，转眼之间，响彻天地！

  “嗯？”正在不远处指挥麾下伪军快速向明军迫近的朝鲜宁边大都督府兵马统御使金圣哲楞了楞，眉头迅速骤成了一个疙瘩。

  眼前这支明军刚刚吃过一场大败仗，士气低靡，发现情况不妙后，理应立刻仓皇逃命才对。怎么居然还有胆子列阵而战？！

  莫非他们自以为，凭着区区千把残兵败将，就能挡住四千朝鲜安**、两千日本精锐以及五千余女直野人的合力进攻？

  莫非他们以为，他们的对手只有这四千朝鲜安**，根本没看到那群呼啸而来的倭国人？

  莫非他们以为，位于倭军侧翼的海西女直各部，是听从大明号令而来，会选择与他们并肩而战？

  谁给他们做白日梦的勇气？

  谁让他们得出如此幼稚的结论？

  ……

  “统御，明军，明军已经，已经列阵完毕！”还没等金圣哲想明白，对面的明军为何如此胆大。已经有一名背上插着羽箭的朝鲜斥候头目跌跌撞撞冲到了他的面前。

  “慌什么，老夫已经看到了。你且下去疗伤，等阿尔布利亚斯将军到了，咱们就一起杀过去，将明军杀个片甲不留！”金圣哲被斥候给吓了一大跳，皱着眉头，故作镇定地轻轻摆手。（注2：阿尔布利亚，日本战国名将宗义智的教名。此人在1592年6月，自称遭遇明军主力，激战之后全师而退。而当时，明军尚未渡过鸭绿江。主力尚在宁夏平叛。

  立刻有亲信上前，将斥候头目车俊贤连同战马一道拉走，以免血腥气熏到了金统御的鼻孔。然而，斥候头目车俊贤却不肯退下，翻身从马背上滚落于地，扯开嗓子继续提醒，“统御，不能等，真的不能等啊。明军列的是锋矢阵，锋矢阵！”

  “啥？”金圣哲又被吓了一哆嗦，皱着眉头朝不远处的山坡眺望。只见所有明军，已经在一杆猩红色的大旗后，排成了一支整齐的“箭簇”形状。方向所指，正是自己的统御使认旗。

  “统御，他们马上就会发起进攻，马上！”斥候头目车俊贤气得眼前一阵发黑，拼着过后被降罪的风险，继续大声补充。

  “统御，列阵，赶紧列阵！”其他将领终于明白过味来，扯开嗓子，一起大声提醒。

  朝鲜王国效仿大明，实行文人治军制度。像金圣哲这种书生，平素只懂得纸上谈兵，根本无丝毫作战经验。却因为血脉高贵以及其他各种原因，能奉命指挥全军。而像斥候头目车俊贤这种老行伍，虽然经验丰富，却因为血脉低贱，得不到重用，哪怕立下再多战功，这辈子做个百户差不多就彻底到了头。

  这个制度，可以有效地防止武将效仿朝鲜开国君主李成桂那样掉头反噬，却也让朝鲜军队的战斗力变得日渐低下。遇到国内揭竿而起的农夫，勉强还有资格一战。遇到经验丰富的正规军，将不知兵，兵无斗志等诸多缺陷，立刻暴露无疑。

  非常不幸的是，今天，他们恰恰遇到了一支百战精锐。在半山坡上整理好阵型的祖承训，原本还打算等敌军在山坡下聚齐之后，再择其中最孱弱一路攻之。忽然发现蜂拥而来的朝鲜伪军，居然连临战阵型都摆不出来，顿时喜出望外。手中戚刀果断前指，双脚同时力磕马镫，“杀！”

  “杀！”游击王安、千户祖茂、顾君恩，把总刘俊毅等将，齐声回应。各自带领麾下亲信，策马跟在祖承训身后。

  “杀！”九百余明军紧紧跟上，宛若一支脱离了弓弦的利箭般，射向朝鲜伪军的正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