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之外 第811章 烛泪与鹅毛笔

鹅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曲线优美的安瑟尔字体飘逸至极，烛泪悄无声息的滴落，油墨味道乘着夜风远去。

摇曳的烛火拉长了老者背影，随即又让灰尘压落于地，角落里的众神雕像晦暗无光，似乎也陷入了沉睡。

摩罗尼尔公国，又被世人称之为“学者公国”，其是所有学者的朝圣之地，更是各方势力皆不愿轻易招惹的存在。历史、地理、星象、语言、文字、艺术、礼仪、众神传承。以上这些便是学者的主要研究对象，而这些东西则由摩罗尼尔公国来定义。

如果说巅峰强者决定了奥古大陆版图的格局，那摩罗尼尔公国则是维系在九大公国与奥古王城间的纽带。只不过这种关系正一天天分崩离析，正如霜骑堡与冻土大陆，就早已拒绝任何学者参加御前会议，甚至学者全部驱逐出领地。

并且摩罗尼尔公国的掌握范围也仅限于奥古大陆，并且这种掌控力也在日趋衰弱。因为如果连王座都岌岌可危了，那又谈何去侍奉什么虚无缥缈的众神呢。这就像叫一个饥肠辘辘的乞丐去翩翩起舞，根本就是种本末倒置的错误。

但在摩罗尼尔公国，在这间石室中，这种常理却再无任何存在的价值。圣文才是世间唯一的真理，才是指引万灵前进方向的唯一路标，才是填补精神空缺的基石。

鹅毛地最终停顿在纸张的右下角，今晚临摹圣文的日常习惯也最终宣告结束。老者待再三检查后，随即满意的点了点，而他手边的茶杯却早已冰冷。

起身走到窗边，一轮新月正不断散发着皎洁，昙花也不知何时舒展开来。远方的喧闹隐约可闻，高耸林立的众神雕像始终默默守护着星城。

“约书亚大人，时间不早了，您是不是尽早休息？晚上风大，还是披上外套吧。”贴身侍卫见老者出现在阳台上，随即捧着长袍走了过来。

“无碍，你去忙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老者闻言摆了摆手，随即贴身侍卫便默默退出了石屋。

这个老者便是约书亚，摩罗尼尔公国，学者公国的掌权者，奥古大陆活得最久的人。因其毕生侍奉众神，并且学识渊博，故而被冠以“圣徒”之名号。众神之下第一人，约书亚可以说便是众神在世间的代言人。

再加之其已经活了近千年，故而又被世人称为“奥古大陆的活化石”，可以说奥古大陆的所有学者，甚至所有巅峰强者，皆是约书亚的弟子，至少名义上是这么定义的，只不过没谁真的去那么行事罢了。

但摩罗尼尔公国能始终屹立不倒，除去其那“众神之地”的名号外，更多的则是出于对圣徒约书亚的忌惮。强者不可怕，聪明狡诈的强者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的恐惧，是无法探寻对手实力深浅之前的胡思乱想。

因为圣徒约书亚那大魔导师的身份世人皆知，但其却从未在世人面前施展过哪怕一次法术。别说什么秘术招式了，就算约书亚的魔力属性都是个千年之谜。

数百年前，尘世巨蟒耶梦加德曾亲临奥古大陆，无数人族巅峰强者陨落，残肢断臂堆成了高山。最终圣徒约书亚出面向对方和解，而尘世巨蟒耶梦加德却饶有兴趣的打量起约书亚，最终笑着转身离去。

没人知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更没人可以近距离观瞧。但在那个夜晚，圣徒约书亚的身体从始至终都在颤抖，并且也从“老者”归于了本体。他可以瞒过那些巅峰强者，但却无法阻止远古凶兽的窥探，或者说根本就不敢那么做。

“圣徒？原来不过是一只低贱的远古凶兽遗种，并且还是这么可笑的东西！你为何会独自生活在人族奥古大陆，又为何如此行事？”

尘世巨蟒耶梦加德坐在王位上，而圣徒约书亚则匍匐于地，一副仆从见到主人的卑微模样。

“就是呀，你是怎么完成‘觉醒仪式’的？可别说天上掉了无数龙晶哦！”

海拉站在约书亚身旁，一边笑嘻嘻的问着，一边用脚尖踹着对方。她可不在乎什么众神，因为远古凶兽本就不信奉众神，并且大多数众神嗤之以鼻，成那些不过是控制愚蠢之人的拙劣手段。

“是这个‘老者’助我完成了‘觉醒仪式’，而我则将其吞噬，取代了他的一切，包括他那‘圣徒’的名号。”

约书亚颤颤巍巍的回答道，丝毫不敢有任何隐瞒。现实就是如此残忍，世人可以道貌岸然的职责别人的缺点，也可以歪曲事实，抨击任何看不顺眼之事，可一旦对方选择用“生或死”解决彼此间的矛盾，那弱者唯有低头，或者沦为一具尸体。

“有意思，这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继续做你的‘圣徒’吧，我很期待你今后的表演，到时候我与海拉会亲自前来观赏。”

尘世巨蟒耶梦加德说罢，便要与妹妹海拉转身离去。兄妹俩可没兴趣陪着一只远古凶兽遗种飙戏，更没兴趣替奥古大陆揭晓真相。

“大...大人，请问我需要为您做些什么？收集奥古大陆的情报，亦或者监视什么敌人？”

约书亚见兄妹俩真的打算离去，心里非但没有任何喜悦，反倒是没来由的生出一丝慌乱。这些年他也读了不少人类书籍，深知如果自己一旦不能为对方所用，那便成了对方可以随意放弃的无用之物。而无用之物，则大多会以死亡的模样呈现。

“收集情报？监视敌人？我需要什么情报？谁又配成为我的敌人？”

“收起你那套东西，再敢废话，你就不用装什么‘圣徒’了，直接前往那什么众神殿吧！”

尘世巨蟒兄妹最终飘然离去，但这在世人眼中，却成了圣徒约书亚力挽狂澜的表现，成了他救赎世人的丰功伟绩。

圣徒约书亚见状也没有任何回应，因为他此刻依旧处于无尽的恐惧中，哪里有闲工夫去享受那些掌声与赞美之词。可他这种“淡然”的模样，却又成了一种“荣辱不惊”。

“哥哥，要不咱们也去找个势力玩玩呗？我看奥古王的宫殿就不错。”海拉漂浮在寒戟海面，笑嘻嘻的说道。

“胡闹！以后这种自降身份的建议少提，我们兄妹俩本就是这个世界的王，而他们则为仆从，哪有王乔装为仆从的道理？”耶梦加德闻言冷哼一声，随即归于本体，向恶魔海域缓缓游去。

从那天起，约书亚便始终掌控着摩罗尼尔公国，他很享受那“圣徒”的身份，也很喜欢阅读与写作。他对战争与厮杀毫无兴趣，只想以这个身份好好活下去，然后等再过几百年后，换副模样继续这种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