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之外 第2123章 咬尾蛇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秋丝如烟似雾，悄无声息地飘落进了瓦砾中、停靠于枯枝败叶上，淋湿了地，侵染了房，更使得枫红铺满了微光旅店的门廊。

那是个位于索萨平原极北之境的某个兽皮营帐，只见老板正站在帘子外，早起的鸟儿不住啼鸣，晶莹的露珠悬挂于枯叶上，初阳的悸动驱散了清冷，薄如蝉翼的雾气萦绕身旁。

这是由十几个兽皮营帐组合而成的“旅店”，而在某个兽皮营帐中，一个维京族男孩正视图睁开眼睛，仿佛要向四周围观的旁观者们证明自己已然清醒，然而身上的污秽还未被清理干净，那沉重的眼皮更是使其放弃了抵抗。

少年浑浑噩噩的躺在地上，黑暗的环境成了最贴心的温床，相对狭小的空间让他汲取安宁。

也不知多了多久，营帐外的喧闹再次归于平静，如死寂般的凝滞仿佛冻结了时空。但在梦中，少年的身躯却渐渐龟裂粉碎，而那疲惫的灵魂则飘向了远方。

很多人说，过去的时光才是美好的，如果能倒退十年，自己定将有所作为。然而在大多数时候，就算我们可以回溯时光，但倘若不带着现有的记忆，那或许就算倒退回了原子状态，也不见得能够逆天改命。

在如今的世界中，有太多太多的人因为或这样、或那样的理由，选择了无视纵容，他们或许不至于为温饱而烦忧，但却也大多为钱财烦恼过。

并且，就算通过努力有了些积蓄，但本该燥热的内心却早已冰冷，疲惫感无时不在腐蚀着人生，他们最终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可这个世界本就残酷冰冷，太多追悔莫及的事情令人陷入绝望。后悔非但没有丝毫作用，反倒会叫人冷嘲热讽。

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恶意，它如同巨兽般将我们撕碎碾平，无论我们是卑躬屈膝，或是奋起抵抗。

儿时听音，老来品意，有些事情本就注定，正如豪门望族之辈再惨也是百足之虫，亦或是碌碌无为之辈终日攥着定期。

那些注定要相遇的人或事，就算避开了千百次，最后也会突然而至，这就像本该保持距离的情侣，即便再难舍难分，最终也逃不过天涯海角，日东月西。

因此，终将离散之人便应让其自由散去，终究会错过的风景就无需惦记。阴云遮挡了凡阳，不等于星群就此隐匿，洒脱不是否定全部的过去。

更不是全部抛弃，而是梦里、梦你、梦离。许多事情正如那匆匆而逝的风景，只要见过一次以后，下次便无论如何也不能撼人心魄。

曾听闻，猪打算重活一次，愿化身为牛，工作虽然劳累，但却勤勤恳恳，令人爱惜；牛也打算重活一次，愿化身为猪，吃饱了便睡，只等待宰之日。

于是苍鹰也打算投胎于走地鸡，渴了有水，饿了有米，风雨有蔽，寒暑有依；而家禽们则选择化身为鹰，云游四海，翱翔天际，无拘无束，落拓不羁。

人生倘若能重新来过将是件美事，可前提不抛弃曾经的记忆。我们每个人都或深或浅的活在懊悔里，但可惜无人能再次追忆。这就像看到了不学无术后便不会无所事事，瞧见了一方净土时就不由得懊恼负气。

又或者那些在婚姻中感到不幸福的人，可能早早就会选择避之不及，至少不会再瞎眼一次，与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厮守终老。

如果人生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估计很多人会选择投胎到有钱人家里，投胎到大城市里，因为倔强与现实的距离，通常都在随着本钱而拉长缩短，以主导者的意志左右偏移。

在某位摩罗尼尔公国学者所着的《能力陷阱》中曾言：我们很乐于去做那些我们擅长的事，于是就会一直去做，可最终却使我们只会做擅长的事情。久而久之，那些擅长的事情占据了我们绝大部分的时间，使我们无暇顾及其他更有意义、更有价值的事情。

这就像那些三年跳槽五次的人，虽然阅历被动客观的增长了，可自身却丝毫没有任何改变，在几番折腾后，也不过是换了个办公环境而已。

许多人都喜欢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一两件糗事，自以为无能的逃避等同于缺少运气，如歌剧里所描述的，我们解决了一个问题，那么一定会出现曾经不存在的新问题，我们曾经的记忆对这些新问题也是没有准备的。

就算轮回重生一次，我们所遇见的人、所经历的事也只是重复轮回，知道结局但依旧改变不了结局，更篡改不了过程。

并且很多人不愿重新来过，无非是没有勇气去再次品味苦楚，要知道，很多事情经历过就够了，很多人相遇一次就注定不能再见。

但选择如咬尾蛇般携带着记忆轮回重生的人，却依旧络绎不缺，只是因为这样可以与亡者再次相遇、只因为这样能够弥补曾经的过失、只因为那刻骨铭心的瞬间感天动地、只因为那相依为命的岁月无比珍惜。

只因为能够与昔日里的旧友再次交集，正如那些看过了千百遍的歌剧、喝过了无数次的麦酒。

但无论多么美好的回忆都将成为过去，无论多么深切的悲戚也终会埋葬在雨里。时光的流逝尖酸刻薄，生命便仿若一个处在疗伤期的少女，不断在伤痛与修复间游离，似乎每次的好转都是为了迎接下一次的苦难。

曾经的时光终将会成为过去，这对任何人都是绝对公平的，我们都经历过这个蜕变的过程，因此每个人都有自我疗伤的能力，区别仅仅在于有的人时间长，有的人时间短。

那些没心没肺的人，可能一天就能把过去所有悲伤忘记，而那些优柔寡断的人，则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治愈自己，永世活在苦楚与哀伤里。

而所谓的绝望，则是对轮回重生前的绝望，就像很多人曾经很热爱做某件事情，却赚不到大钱，甚至熬了半辈子依旧没有出头之日，最后自然万念俱灰，再也会不去提及往昔，更不会去触碰曾经热爱的兴趣。

所有的一切都在改变，唯有孤独永恒。人类千百年来的改朝换代，但无论辉煌或是落寞，亦不过是轮回往复。

活在当下说得简单，可能做到的却寥寥无几，如果真可以带着记忆转世重生，以纠正曾经的错误决定，那将是最无趣的事情。

未知伴随着恐惧，错误是人生最深沉的痕迹，我们与其奢望着在某个雨夜被雷霹中后转世重生，倒不如早点学会幕天席地，安之若瑜。

世界始终如一，重生后的挫败可能要比现世更为惨烈，给自己保留个开脱的余地，或许才是平庸者们该思考的事情。

但好在那股热浪最终止步于索萨平原的边界处，至少维京族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影响，大家继续为自己的生活而烦忧。

至于次元空间位面的争斗，却并非是普通人该去思索的问题。能侥幸存活最好，死掉其实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