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之外 第1300章 Realization领悟

琴海的夜宛如由无数黑珍珠拼凑而成的油画，浪涛声从远方幽幽传来，听起来像什么人正低声呜咽，在解释一个说不清的痛处。

瑰丽的夜色，好似恶魔低语般的窸窣响动，再加上空气里弥散不去的清新味道。这些东西叠加到一起，布姆脑海中便瞬间浮现出了一道倩影。

克莉丝汀很喜欢听歌剧，那是种心灵疗愈的过程，让观众压抑的情绪、苦痛的内心得到宣泄、净化，成为一场潜意识释放的仪式。

通过歌剧情节创造属于三者共同经历的情境，成为人们内心**、怨念外溢的出口。观众自然彻底进入私我境地，与创作者情感投入塑造的剧作人物，引发彼此的情感激荡，在共同营造的舞台梦幻中得以完美共情。

“也不知道她现在身处何地，估计再没心情去欣赏歌剧了吧。”

“如果你真是一个理智的人，那就带着六花尽早逃离帕瓦联邦，至于我和格洛莉娅能否侥幸存活，却是我们俩个人的宿命。”

黑色羽翼遮盖住了大片月光，但却无法掩盖布姆那张憔悴的脸。在绝望里苦修也好，置身于梦境也罢，布姆可从未迷失过心性，从未忘记同伴们也正处于危险当中。

这个世界虽然大，但并没必要每天交往那么多朋友。并不是朋友越多我们就学习得越多，还有一个危险，那就是应付变得越来越多，解释变得越来越多，时间浪费得越来越多。

那就好像，每当我们觉得汤的味道太浓了，就会兑更多水。而如果将生命比作汤，那朋友就是水，水越来越多，我们自然也就越来越寡味。

说好永远的，不知怎么就散了。最后自己想来想去，竟然也搞不清楚当初是什么原因把彼此分开的。然后，对方忽然醒悟，感情原来是这么脆弱的。经得起风雨，却经不起平凡......

布姆曾经所依赖的老修女主动放弃了他，美其名曰：王城修道院只会留下女孩，男孩则只能尽快学会独立。

布姆曾经的挚友不惜灵魂破碎也要再见一次曾经的玩伴，自然系魔法天才、游牧部族唯一的圣女丽贝卡也为了梦想离去。环顾四往，布姆除了瞧见六花依旧忙前忙后，再无任何能寄托精神的东西。

如果不能一直陪伴，那么让一个长久以来都孤独着的人产生情感依赖实在是很残忍的事情。冷漠同样也是一种被放纵的情绪，对自己的冷漠犹是，看着自己一日日堕落下去，却故意坐视不理，这其中有残忍的快感。

这个世界这么残忍，鼓励有什么用。我们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谁都没有义务让我们高兴。

太蠢的问题大多都有一个很残忍的答案。布姆虽说不是什么聪明绝顶之人，但却也不是个白痴。“自己只有六花一个亲人，除此之外，任何人皆为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曾经布姆如是想着，微笑着向克莉丝汀躬身施礼。

然而不是从何时起，布姆却愈发习惯耳边出现克莉丝汀的教导之音，习惯了对方那种高傲但又平淡的性格，习惯了那双宛如红宝石般的殷红色眼眸。

“同伴”，布姆虽然活了二十几年，可却头一回真正思考“同伴”二字的真谛。原有的认知体系出现裂痕，新滋生出来的嫩芽快速探出阴影之外。

如果一样东西我们得到了，却觉得也不过如此，那么这个想得到的其实就是我们的**；如果一样东西我们得到以后依然爱不释手，那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东西。

对一个孩子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把他推到一群贵族子弟当中，一个意识到贫穷的孩子由于虚荣而感到痛苦，是成人所不能想象的悲剧。

世上本就存在着不能流泪的悲哀，这种悲哀无法向外人解释，因为即便解释，人家也不会理解。它永远一成不变，如无风夜晚的雪花静静沉积在心底。

黑色羽翼猛然散落大片光斑，布姆的目光也早已变得冰冷无情。只见他缓缓抬起右手，但黑木法杖却没有如期而至。

“现在就连你也无法回应我了么，看来情况还真是糟糕到了极点啊！”

“我现在身为魔导师，自然能动用生命之力。要不...等我再次清醒后，就找着倒霉鬼垫背好了，只要那么做，同伴们会收获到我的死讯，也自然不会再返回寒鸦城了。”

布姆望着远方的新月喃喃自语，只不过最终他的手却再次垂落，只因其想到了格洛莉娅，那不惜一切重归血茧状态的蠢丫头。

事实也正是如此，布姆之所以能还活着，却并非是他如何意志坚定，或者帕瓦联邦有多么仁慈。

每天半块黑面包，甚至仅有些污水，若非被动接受了格洛莉娅近八成的生命之力，布姆想必早已腐烂成了一具尸体，而现在身处梦境的，估计是那些蛆虫了。

这才是布姆现在最纠结的问题，一面他真的很想以自己的死讯换取同伴们放弃重返寒鸦城，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格洛莉娅白白付出，就那样莫名其妙的消逝。

最终布姆决定再努力看看，因为他目前尚无法确定格洛莉娅是生是死，若是自己先对方一步死去，那就太对不起那份沉重的托付了。

只不过...布姆也似乎乐在其中，那是一种扭曲至极的快感，是明知敌人强大到无法企及，也享受战斗的乐趣，即便仅有数秒。

崩裂身体表面的所有疤痕、黑木法杖因双臂尽断而跌落于地、六花哭嚎着被克莉丝汀强行带离寒鸦城、早已破碎的茧壳散发出格洛莉娅的气息。

这些便是布姆所能想到的唯一结局，只不过在这之前，他绝对不能停下脚步，绝对不能自行放弃。

这个世界不是所有的人都懂自己，被不懂的人误解无须争辩，我们选择沉默；有时被最爱的人误解，我们难过到不想争辩，也只有选择沈默。

生命中往往存在着很多无言以对的时刻。不是所有的是非都能辩明，不是所有的纠葛都能理清，有时沉默就是我们最好的回答与诠释。

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光明和黑暗交织着，厮杀着，这就是我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的人世间。

抵抗不再只是杀戮的手段，更是快乐的泉源，被对手的热情感染竟能获得心灵的释然，这是布姆近几年才领悟到的真谛。

随着一步步前进，随着自身实力增长，布姆觉得战斗远非是为了杀戮，而更多的则是给自己来带快乐。那是种亲手掐灭危险之火的快感，是赠予同伴们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