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之外 第1291章 Indigo靛蓝

除了善与恶、罪与罚、人类与异族之外，我们难以得悉布姆在其他事物上的想法。既可以说他想得太多，也可以说他心无杂念。也因为这份单纯，才使他以一个喜欢冷眼旁观的人类魔法师身份，执拗着所谓的善良，继而一路前行

与其说他厌恶那些趾高气昂的贵族和上位者，到不说他讨厌的是那类漠视生命之流。在他的价值观里，每个人都曾经有过天真的童年，都曾是个无知懵懂的婴孩，所以即便犯罪者，也绝不是天生的暴徒。

偷盗是难抵饥饿感，是为了给家人快速积攒魔法药剂的钱，是妻子被无辜侮辱后的怒火发泄，亦或是故意克扣酬金的商铺老板的报应。世人将之视为罪恶，可从某些方面去看，却似乎又有着些许道理。

布姆曾经身为王城孤儿，自然也是个资深犯罪者。或许许多人会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个正经工作，哪怕是出卖体力，也总要好过敢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首先，布姆也曾经试着在某间肉铺工作，但除了两个月没日没夜的宰杀猪猡兽外，他没收获哪怕一枚铜币。老板美其名曰，前两个月的佣金只能待离去时再补付，可却令布姆嗅到了一丝欺骗的味道。

那是一个乌云压顶的夜，全身散发着油腻气息的布姆撬开了老板的钱箱，而后带着五枚金币离去。

那是隔天中午，布姆闻到了浓烈的泥土芬芳，听见了路人的嘲笑与谩骂，最终被关进了黑牢，整整两个星期。

那是再之后的某天傍晚，布姆将钢刀抵住了某个胖商人的腰，正式加入了奥古王城犯罪者行列。

然而布姆却始终坚持着自己的理念，他一边做着许多令世人唾弃的下做事情，一边却又将自己“弄回来”的大半金币塞进了修道院外的募捐箱里。

如果最近一段时间“不太景气”，那布姆便会窝在小木板房中与饥饿感战斗，或者是翻找垃圾桶内的残羹冷炙，希望能收获些骨头或是蛆虫少一些的剩菜。

如果最近一段时间“运气不错”，那布姆便会购买一些二手书籍。他喜欢书中描述的世界，喜欢其他地方的风土人情，更好奇异族大陆的样子。

“或许外面的我已经死掉了吧，否则我又岂会始终被困在梦境里，可别说进阶大魔导师如此容易，那克莉丝汀就显得太不值钱了。”

“可我现在却更担心格洛莉娅那个小丫头，如果还没死的话，那就一定要再忍耐些，你姐姐六花一定会重返寒鸦城的。”

“但若是你死掉了，也要等待哥哥，至少那样你也不会觉得孤单。”

布姆飘到了乱石海的东北角，那里是铁钩岛与蟹岛的领地，更是雪蟹唯一的出产地。布姆很想让格洛莉娅尝尝那种鲜美甘甜的滋味，估计哈斯塔那个小家伙也会喜欢，珀耳修斯则不好说。

无论王城亦或者九大公国，甚至是帕瓦联邦，绝大多数人类都很排斥异族。他们不喜欢精灵那高傲的作派，不喜欢矮人族身上的酒臭气息，不喜欢兽人族的粗鄙性格，不喜欢地精族的趾高气昂，也不喜欢巨龙族的无比强势。

他们总会找许多理由去诠释自己的价值观，总会引用星城学者，甚至是吟游诗人的断章取义来狡辩。他们从未觉得自己是错的，甚至从未思考过这个世界并非由人类独享，而是所有生灵所共同拥有的家园。

从与六花最初的相遇，布姆就没有在族群方面排斥过小丫头。后来他又结识了混血精灵克莉丝汀，遗种珀耳修斯与哈斯塔，直到由纯粹生命之力孕育出来的“血魔”，格洛莉娅。

只不过格洛莉娅却似乎与布姆截然相反，或者说小丫头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甚至比那些远古凶兽更加排斥规则。

通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格洛莉娅也讲述出了自己在次元空间内的“暴行”。小丫头先是气愤六花的“无能”，将所有风干鱼籽糟蹋个干干净净，随后又奴役珀耳修斯，以“小王”自居。

而更可气的是，她竟然伤害了克莉丝汀。若非那时候她尚未完全觉醒，估计对方定然没有活得重返现世的可能。

格洛莉娅天生一副可爱小公主的模样，深红色齐肩卷发宛如夕阳般美丽，额头的血色花瓣魔纹代表着她与六花的血脉之情。然而布姆却更喜欢那双靛蓝色瞳孔，其相较于六花星瞳的深邃神秘，更来得令人着迷。

然而这双靛蓝色瞳孔的主人，却似乎并不喜欢被人视作什么知书达理的女孩。相反，格洛莉娅活脱脱就是个小恶魔，她可以将向布姆发出嘶吼的猎豹斩掉四肢，也能霸占布姆的空闲时间，令六花气恼不已。

她是最纯粹暴虐的代名词，那是种最深沉的性格彰显，是格洛莉娅与生俱来的品性，与初衷无关，与善恶无关，更不涉及任何一丁点的正以或邪恶。

那就好似一条破壳而出的毒蛇，生命女神赐予其最致命的獠牙，若是不凭借此保护自己，才是一种愚蠢。

摒除那些外在的附加之物，格洛莉娅远要比布姆更加来得“可怜”。因为布姆至少还曾被修道院收留过，至少现在身边还有六花与同伴。但格洛莉娅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孤儿”，并且天生还要被姐姐六花血脉压制。

强大永远都是相对而言的东西，正如大贵族总是喜欢在许多人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他们相较于那些真正的上位者，却也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格洛莉娅的确强大，甚至可以说强大到令人震惊的地步。单纯从天赋方面来看，小丫头远非克莉丝汀所能企及。

但她这份强大的背后，却又隐藏了无数的迷茫与恐惧。格洛莉娅天生就不太愿意相信别人，因为在她眼中，与其同陌生人浪费时间相处，倒不如直接将其斩杀，彻底免除后患才是最佳选择。

格洛莉娅奉行的处世标准并非勾心斗角，也非阿谀奉承，更不是什么奋发图强。小丫头就是如此直白：我天生如此，如果你弱小，就要被我驱使，如果你强大，也自然可以抹杀我的一切。

那是种最纯粹的暴虐，虽然显得十分残忍，可从某种角度来说，却又是另一种“公平”。对于喜欢的人，她自然会展露出善意，反之，则会吸干对方的最后一滴血液。

这种性格最直接的体现，便是格洛莉娅每天都护尝试在阳光下自由行走，可每天却又被阳光灼烧到不得不将身体缩进衣服里。

“或许她的做法才是对的，但那却不能证明我就是错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坚持的东西，正如我现在处于梦境中，无论多么胡思乱想，待苏醒后却还是原来的那个自己。”

布姆望着脚下靛蓝色的海洋，仿佛瞧见了格洛莉娅的双眼。他很担心这个才诞生不久的小丫头，担心对方会因为那种偏执的性格而遭受苦难，甚至已经因此而彻底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