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之外 第1046章 星眸内的温柔

夜色深浓，时针滑过午夜零点，除了偶尔疾驰而过的夜枭，天与地在经历喧嚣的一天后重归宁静。

大多数人家的窗口都已没有了光亮，只有零星几盏灯火兀自等待着夜归之人。随着断断续续的开门关门声，灯光次第熄灭，唯独一盏灯始终亮着，宛如倔犟的守望者，等待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归家的人。

远方的炼金城宛如一只沉睡的野兽，只不过这只野兽的内脏却始终躁动不安。但这种情况似乎永远无法渗透到锈水平原深处，至少巨岩下的兄妹俩依旧被月光笼罩，显得格外悠闲。

“只要坚持下去，你就发现幸运一定会发生在别人身上，与自己毫无干系。”布姆枕在六花腿上，呆呆的望着夜空。

虽然布姆现在已然进阶为了魔导士，可他骨子里却还是曾经的那个王城孤儿，至少性格没有任何变化。

很多时候，普通人的无奈便是眼睁睁瞧着什么“天才”横空出世，然后对方根本无需努力就会有所成就。更甚者，只需稍微努力一下，就可以获得旁人的称赞与祝福，即便经历小小的挫折，也有许多人嘘寒问暖。

但诸如布姆这样的普通人，则只能默默站在角落中，要么彻底放弃，选择融入主流，要么则愈发显得格格不入，最终大多以更悲惨的结局收场。

“所有人都想拯救世界，可这种人却很少会帮母亲洗碗叠被。”布姆感受着黑巧克力在嘴中融化，再次说道。

从小被修女收养，除了两餐温饱之外，布姆再未感受过任何亲情。懂事后，他毫无例外的成为了奥古王城里的小混混，但因为身体条件太差，只能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并且每天还要给“老大”上缴供奉。

在那段岁月中，布姆戳破了木板房的窗户，也曾翻越贵族区的围墙。然而他发现，如他那般年纪的孩童，竟与自己一样，都做着相同的美梦，幻想着自己在未来能出人头地，摇身一变成了什么拯救世界的英雄。

可包裹布姆在内的许多孩子，却连最基本的事情也做不好。每天要么伸手向父母所求零食或玩具，要么便是将房间弄得十分脏乱。

“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我这一生，做过最坚强的事，就是活到现在！”布姆叹了口气，鼻翼绣着六花特有的体香，但情绪却显得十分寂寥。

贵族的后裔需要继承许多东西，地位、财富、影响力；商贾的子嗣需要尽早与数字成为朋友，假笑、奉承、慧眼识珠；贫民的孩子需要一副强壮的躯体，狡猾、奸诈、人情世故。

上位者们视他们为草芥，殊不知这些所谓的“草芥”，却已然做到了最好的自己。上位者会因一笔订单被拒而愤怒，贫民们则会因熬过黑雨月而满足；上位者的眼中只有斗气与魔力，贫民们的眼中不过烂菜叶与好天气；上位者烦心其他势力的蠢蠢欲动，贫民们更介意今天集市区内贩售的货品是否物超所值。

曾经身为王城孤儿的布姆，因为晚餐而不择手段，这并没错；如今身为魔导士的布姆，因为实力增长缓慢而烦心，也能理解。负面情绪是相同的，只不过每个人皆有自己的烦恼，自然呈现出样子就会不同。

“除了自己，没有人会明白故事里有过多少快乐或伤悲，因为那终究只是我一个人的感觉。”一道流星划过夜空，布姆没有许愿，因为他早已过了满怀希望的年龄。

他并非从小就与六花相识，甚至彼此的交点不过是场美丽的误会。最初布姆仅仅是想利用六花，要知道一个“完整无缺”的小丫头，在奥古王城内可以买上好价钱。只不过最终布姆选择了另一条路，一条知道今时今日他都觉得十分疯狂的路。

没钱购买魔晶、没有任何天赋、没有自己的魔杖、没能通过帝国学院的复试。这些都是布姆曾经后悔的理由，曾几何时他也想过要放弃，但每每瞧见六花那娇小身影，都令他无法释怀。

彻夜不眠成了习惯，“元素召唤”的四色魔纹光带始终在房间里舞动。逃亡旅途中兄妹俩相依为命，布姆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也很好，至少自己不再是一个人。

“有时候，突然会觉得自己很孤独，没有人懂、没有人陪。偶尔自己疯、自己闹，仿佛跟这世界格格不入。”布姆缓缓抬起手，那熟悉的感觉从指尖传入心底，那是六花略显冰凉的脸庞。

闭上双眼，布姆此刻没觉得自己是什么空间系魔导士，他只想在亲人的怀抱里安眠，只想嗅着那令人陶醉的味道，直到太阳再次升起。

暴食症、失心疯，再加上布姆与生俱来的猜忌。他也知道这样不对，可经过了一场场生死离别，这份心机愈发显得重要。

只不过每当从睡梦中醒来，布姆都会茫然自己的人生，茫然未来的旅途，更茫然六花是否在某天会突然消失不见。因此他才会养成了默默凝视天空的习惯，或是只有在那几分钟里，他的心脏才会放慢律动。

“只要陪在哥哥身边就好，六花没什么理想，也从未想过隔天的事情。”

“我只想瞧见一个健健康康的哥哥，只想哥哥每天都能开心快乐。”

“至于什么职业者，六花从未在乎过，就算哥哥现在依旧是那整天窝在黑市里的魔法学徒，我也不会嫌弃，更不会因此而离去。”

六花的声音十分微弱，她的小手缓缓从布姆的脸颊划过，星眸里倒映出了布姆那稚嫩的轮廓。

六花从来都不是个善于言辞之人，所以小丫头只能默默陪在布姆身旁，只能用体温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感受。

没有篝火劈啪作响，没有同伴们的打扰，也没有奇妙屋里的味道。夜虫鸣叫，窸窸窣窣的草木声音交织成了最美妙的摇篮曲，细不可闻的鼾声从布姆的体内传出。六花始终保持着跪坐于地的姿势，始终让布姆的脑袋与躯体平行。

“如果没有哥哥，那这个世界就没有存在意义了。”

“我不在乎任何人，因为在我眼中，始终都只有哥哥的身影。”

六花说罢，也缓缓闭上了眼睛。月光里，兄妹俩依偎着进入梦乡，满是老茧的手仅仅抱着那双白皙的手，而那白皙小手的主人，额头处的花瓣魔纹却宛如萤火虫般闪烁。

奇妙屋外的篝火早已熄灭，从始至终都未曾有人来打扰兄妹俩的独处，仿佛事先约定好了一般，只不过珀耳修斯与哈斯塔却还在讨论着那个故事，或者所是克莉丝汀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