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后至候 第67章 亭中人

柳因风不觉心中惊诧了一阵，因为眼前出现的这个人。

那人的目光轻柔，视线打量而来，淡淡说了句，“有缘之人来见，幸会。”

“冒昧来访，在下梁国楚地，南毒，柳因风。”她回看着这人，原本心中在这一路上生出的一点猜想，此时倒是因为眼前的人被推翻了，“阁下就是淮乐的主人吧。”

“淮乐，风临。”

对于见惯了南毒美色的柳因风来说，名为风临的这人长得倒还算端正，鼻骨的线条高耸于面庞之上，又不会过分突兀，朱唇嫣然，琥珀色的眼眸里泛着晶亮的光。

他虽不是玲珑精致的样貌，但气质却可说是不俗，眼角眉梢自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沉静笑意，眉宇间显露出一点刚毅之气。

风临由着她静静看了片刻，然后才伸手朝着亭中间的石桌石凳那儿抬手指了指，“柳姑娘，不妨先请坐吧。”

柳因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也就随着那人的手势走了过去，也正是在身前的人转身走动时，这才发现他是光着脚的，足尖轻落在地上复而抬起，一步一行间，带动着衣袂下摆轻扬。

那双脚看来倒是和他的手有些相似，都是白皙修长的，看着倒不像是个常赤足之人该有的双脚，柳因风下意识多看了两眼，直到走到了石桌前的人停下脚步，转头笑看了过来。

她停在了半步远开外，然后绕到了石凳前，抬眼间与对面的人四目相对了一瞬，互相扬起了一点客套的笑意，然后先后坐了下来。

风临的笑容总是清浅的，却有种安抚人心的感觉，颇有些像是幻境里能吹散雾气的一缕清风，至少在看见这人的笑容的时候，柳因风心里还是更觉得安然一些，毕竟这也意味着或许没有白走一趟，之后能够安然离去的可能性也更大了些。

古亭里的石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小巧的香炉摆设，是一朵半开的昙花的形状，石桌中间还摆了一套茶具，那人已经将一只半满的小巧陶瓷茶杯，放在了柳因风的面前。

柳因风默默看去，那人抬手又去点燃了香炉，袅袅的香气伴随着一缕恬淡舒适的味道，随风缓缓飘散而来。

风过，燃起的香气却不曾撼动分毫。

“柳姑娘还喜欢这味道吗？”

“可以，倒是很适合眼前的景致。”风临这人的声音，听来倒是也不错，这点在一开始听到他开口的时候，柳因风便有了这种感觉，但与吴凌那种刻意强调些什么的话音不同的是，这人的声音总是很轻柔的，却又格外清晰。

风临伸手撩乱了袅袅升腾起的香气，像是就在五指间随意拨弄着，月华色衣衫袖子开阔宽大，于是几乎每一个抬手的举动，便会露出臂间匀称的肌理，透着隐隐勃发的力量。

高山，亭中，此时面面相对坐着的两个人，不知道是否是这香气的作用，倒让置身其中的人心绪格外平和悠然些。

至于眼前这颇为和谐的画面，不觉竟让她想到了一个大约不怎么适宜的词来，红袖添香。

柳因风眼中的那人抬眼看过来，然后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眼前的桌面上，正是在风闻观里楚怜交给对方的那份拜帖，“我与姑娘名字里都有一风字，今日于此地相见，想来也是一种缘分。”

“既是如此，贴中上书的来意，阁下想必也不会拒绝吧。”柳因风倒是开门见山，并不打算与之言语周旋。

风临指尖轻点在拜帖上头，闻言不由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却是张口说了句好似无关的话来，“在来时的路上，想必柳姑娘也看见了一把剑吧。”

“是，倒是可惜一把好剑，置于林中蒙尘。”

风临淡笑着看了看她，“那剑因为昔日一入林之人遗落于此，经天揽月，这柄剑的名字，想必柳姑娘也应是并不陌生。”

“揽月剑！？”柳因风闻言确实愣了一瞬，实在没想到竟会在南林之中，见到了传闻中已绝迹的名剑，还以为自它的主人身死，方安一派分崩离析之后，经天揽月便也再没有出世的时候了。

“昔日方安一派北方独霸，联盟之下附和者众，一朝去势，却也是朝夕倾颓，盛也亡也。”

柳因风大约能读懂几分这话里的意思，依淮乐如今的行事作风来看，风临确实也将此作为了前车之鉴，何况淮乐与淮音之间本就有扯不断的关系在，经历过南淮分裂之时的伤筋动骨，自然是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柳因风虽然很赞同风临这话，但是同为一门的当家人，她也相信不可能有人会毫无私心，即便淮乐没有，但是既然其他人有了动作，那他同样不可能只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柳因风淡然一笑，神色坦然也并不作伪，“言之有理，昔日方安的覆辙，自然无人想要重蹈，南毒不是方安，也不想成为那个样子，不论是盛时，亦或者自食败果。”

“柳姑娘严重了，淮乐与南毒两派之间虽然少有往来，但也算是同识一有渊源之人，那人此番刚好也与你同行至此。”风临淡然说道，最后话中提起一人，却颇有些别的意味在里头。

柳因风默然不语，也没有急着挑明所谓同行之人的身份，总之应该不是吴凌就是了。

风临的视线淡淡看过，猛然瞥见了她轻放在桌上的一只手，那食指上的一道伤口却是立时引起了他的注意，“你的手？”

柳因风一愣，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看见了自己右手食指上的一道口子，大约是此前在路上摸索东西时不小心给划伤，只是这伤处倒有些奇怪，并不多深的皮外伤这会儿还有些渗血，不过她此时更多的注意力倒不在这伤口上，反而是风临的反应，让她更加在意。

那人的神色不觉间都像是变了个样，定定看向柳因风，然后朝她伸出了手来，“我能看看吗？”

柳因风半晌无语，最终在那人静候的目光下伸过了手去，风临的一只手握住了她的，然后指尖不觉朝她腕间又握了握，陡然睁大了眼睛看向她。

柳因风对这人的态度更是疑惑，刚抽回了手，便听他问道：“你被蓝蛊伤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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