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萧萧滚滚红尘 第一百九十五章 所思远道（二）

灵儿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脑子变得很混乱，如果按照时间来算，那正是她流落圣朝被传闻已殁之后。

她试探地问道，“你的生母…现在是居于清堂么？”

公主思轻轻摇了摇头，“我的生母与当年无数入了这凤平皇宫中的女子一般无福，连我的胞弟都没能生下就撒手人寰了。”

灵儿皱了皱眉头，这话听着十分古怪，似乎另有所指一般，“听你话的意思，是怀疑当年有人加害于你的生母？”

公主思轻笑，“当年凤平后宫莺莺燕燕好不热闹，中宫羸弱，也就是现在被你请入清堂的公主栀，她自嫡长公主去世后精神便不好，那时这宫中，天天都有人唱'大戏'，

不过…现如今时移境迁，您如今独一人坐镇后宫，把那些会唱会叫的鸟儿都关到清堂中，这后宫倒也真清净了。”

灵儿见公主思提起生母来有些闷闷的，便出言宽慰道，“你的生母还是有福气的，你父王终归是最心疼你的。”

公主思轻笑却不以为意，“我的福气比我生母的更好，如今父王把我过继给您抚养，我便从长公主变成了嫡长公主，我应当更感谢你，如今这样的身份，若去配予澈也算是配得上了。”

灵儿眼瞧着话题又要转到了予澈身上，忙摆了摆手，“予澈很好，我了解他，若是他能瞧上的人，就算是山野匹夫之女，他也不会有所嫌弃的，

只是你与予澈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毕竟如今形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过我已经放在心上了，但凡有一点点机会，我一定尽力促成你们的事情。”

公主思自知再求也无甚转机，略略垂目，半晌才收拾了心情，起身告退，“儿臣改日再来向母后请安。”

小儿相思最难得，粉蝶宣墨藏丝忖…

灵儿独自站在小亭中，望着墨黑的天空中一轮满月，亭子的周围已经是漆黑一片，唯独亭子的四个角上留着侍女入夜之前挂上的宫灯，此刻正透着昏黄的烛光。

身边侍奉的人已经全数被灵儿打发走了，她只让槟儿留下一壶清酒，便也打发她离自己远远的，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去。

月亮周围并不明亮，有一层浅浅的光晕，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晰，记忆里似乎有人跟她讲过，有月晕就代表明日是有风的，至于到底是谁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说不上难过，但也绝对说不上是痛快，还伴着点淡淡的心酸，混着周遭的黑暗带来的清冷，然而，她却能清清楚楚地看清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身影，情窦初开，浅绿色飘带不停地在少年俊俏的脸庞边上随风飘曳…

原来她一直不曾忘却的仍是那人少年的模样和那时的她对他的心意，终究还是那份心意是自己最难以忘怀的，此时此景，万幸没有再掺杂一点点的恨，亦或是一点点的怨，只流连于最清澈的最干净的情意。

背后有人轻轻的脚步声，打扰了难得的一片静谧，灵儿不免有些不愠，“槟儿，不用来送东西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背后的人脚步在她身后停了下来，却不像槟儿的脚步那么轻盈，灵儿疑惑地回头。

双目对视的时刻，仿佛所有的记忆都涌回到脑海，自她还朝以来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也听到了太多的事情，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她也不愿再去分辨，她和杞之间，早已不需要虚伪客套。

“今日，公主思去拜见了你？”

灵儿微微点了点头，“不是你让她到我这儿来的么？”

杞眉头轻皱，“不知是什么缘故，她最近总是心神不宁，问她她也不说，总归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所以想着你们说起话来会更方便些。”

灵儿当然知道公主思到底是为何心神不宁，却也觉得似乎她并不想让杞知道，便想着能岔开话题，“素笺，她的名字很好听。”

杞略略垂眸，唇角蕴起浅浅的微笑，似乎陷入到尘封的回忆之中，“我在圣朝初遇她时，她刚刚六岁，黑黑瘦瘦的，衣服也不整洁，可算不上可人，当时我在马上，马惊了她，她眼中深深的恐惧和不安让我觉得…”

杞略微顿了顿，“然后我就见到了她的母亲，才知道她怎么会有那么一双眼睛。”

灵儿没有接话，本来见到公主思她已经很紧张了，生怕自己没找清楚定位，表现得不得体以至于让别人笑话，并没有注意她的眼睛，如今听到杞如此说，她便认真回忆了一番，果然，公主思是有着和自己十分相似的一双眼睛…

“已经过去很久了。”话刚说出口，两个人都沉默了，灵儿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要说这句话。

良久以后，杞才长叹一声，仿佛卸下了心头的千万负重，应和着，“是啊…已经过去很久了。”

灵儿拿起杯盏，先给自己斟了一杯，目光落到杞面前的杯盏，抿了抿唇，也顺势给他斟了一杯。

杞顺着杯盏看向灵儿并未抬眸的脸颊，他也着实很久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看过她了。

一杯清酒斟完，杞下意识地端起来，举杯的手却僵在距离灵儿杯盏的不远处，一时间也不知道是碰杯好还是独酌适宜。

灵儿抬眸看了看杞举在半空中的杯盏，酒香氤氲在她的鼻尖，惹得她的鼻翼略微动了动。

她用力向前伸了伸自己的杯盏，恰到好处地碰在杞手中的杯盏上，发出了一声清脆悠扬的声音…

……

自从知道了公主思的心意之后也，灵儿就自然而然地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这种事情她自己自然是解决不了的。

不过还好身边有戚沐辰在，她还朝那么长时间以来，仿佛所有棘手的事情在他手中都会变得云淡风轻。

她也不是不知道他是如何杀伐决断，可事实证明有些事情只靠一片真诚的心是换不来的。

一开始灵儿就治理国家的方略上还要跟戚沐辰争辩一番，久而久之她也不想再劳心，反正他一切都打理得很好，天生的君王命格，不服不行，她便也乐得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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