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说 第9章 网

  一位禅师，穿着袈裟，来到了一条河边，静静地看着一名渔夫在约鱼。渔夫撒下网，静静地看着河，目不斜视。这个渔夫的样子，多像和尚坐禅的样子，专心致志。约摸五个小时后，网子动了动，渔夫用力拉上了网，有一条金鱼奋力从网中跳出来，禅师兴奋地喊道，“俊哉，透网金鳞”，他的话的意思是：太爽了，金鱼跳出了罗网！渔夫气愤地骂道：“丑哉，河边秃驴！”

  那金鱼摇着尾巴，钻进了河，禅师微笑着念叨着：“善哉，善哉，网破鱼活。”

  渔夫恼气未消，继续骂道：“妖僧，我没有了鱼，我便会饿死。”

  禅师微笑着说：“善哉善哉，你在生死之网，尚且不知，还在拉网捉鱼；金鱼跳出渔夫之网，得到了生。渔夫没有了金鱼，得到了死。生亦是死，死亦是生。”

  渔夫收起网，气呼呼回了家。

  “老头子，你一整天没弄回一条鱼，回到家，脸拉得长得象个驴脸，咋滴呢？”一位白发匆匆的老太婆问道。

  “哎，今天晦气，一整天不见鱼上网，好不容易，有个金鱼上了网，却跳来跳去跑了。”渔夫抽着旱烟，闷坐在柴门槛上。

  “跑了就跑了去，那金鱼命不该绝，生啥闷气。”老太婆端给渔夫一碗洋芋糊糊面。

  渔夫接过碗，放在了身边，继续抽着早烟，生着闷气。

  几声狗叫声后，一队兵丁走了进来，带头兵丁说道：“老头，有没有钓到一条金鱼。”

  “没有。”渔夫站了起来，说道。

  “怎么可能，方圆百里的人，都说你钓到了一条金鱼，还不快快交出来。”那兵丁恶声恶语。

  “你们要那金鱼干什么？”渔夫问兵丁。

  “太守的女儿，昏迷不醒，已经不吃不喝十天了。昨夜，太守梦里梦见一位乌龟说，放了灵芝河的金鱼，就可以让他的女儿苏醒。”带头兵丁依然恶声恶语。

  “今天我的确钓上来了一条金鱼……”

  “那还不赶紧交出来，啰嗦什么？”

  “可那条金鱼在网子里像个小泥鳅，特别光滑，跳来跳去，跑了。”渔夫失望地说。

  “大胆渔夫，胆敢愚弄我，来人，把这个老头五花大绑，拉回太守府。”带头兵丁话刚落地，五花大绑便上了渔夫的身。

  “冤枉呀，我说的句句是真话，当时有个秃和尚就在场。”渔夫大声呼喊着，他想起了那个秃和尚，让他生闷气的秃和尚。

  “大胆刁民，依然还在狡辩，给我拉走。”

  渔夫被带回了太守府，没有见上太守，他被兵丁打的血肉模糊，依然口喊着“冤枉呀！冤枉呀！”

  渔夫被打死了，被兵丁扔在灵芝河边。

  禅师一直在灵芝河边打坐着，闭着双眼，一切好像都和他没有关系。

  “这个和尚，一定看见我们扔下了渔夫的尸体，我们应该把他也打死，免得节外生枝。”黑夜里，两个兵丁议论着，脚步轻轻，提着棍棒，来到了禅师的身边，举起了手中的棍棒。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两个兵丁扔下棍棒，拔腿就跑，消失在了黑夜。

  禅师来到渔夫身边，轻轻地说：“阿弥陀佛，生亦是死，死亦是生，还不快快醒来。”

  渔夫睁开眼睛，看见了黑夜里的禅师，禅师浑身上下带着光，光亮如炬，驱散了黑暗。

  “谢谢禅师，是你救了我。今天白天多有得罪，还望禅师原谅，不要生我的气。”渔夫坐了起来，跪在禅师的脚下，愧疚地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我亦入空门，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怎么会生你的气。你赶快回去，我在这里静等入地狱。我佛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禅师盘坐在灵芝河边，依然闭着双眼。

  渔夫听见了无数的马蹄声，看见了无数的火把急匆匆向这里飞奔而来。

  “你赶紧回去，我要等的人，来了。”禅师依然闭着眼睛，声音淡淡，不急不缓。

  渔夫躲在了远处的桥墩里，看见一个将军带着上千兵杀气腾腾，飞奔到了灵芝河边，把禅师围在了里面。

  “和尚，我家太守有请！”那位将军说。

  “阿弥陀佛，一定为金鱼吧！”禅师一动不动，依然闭着双眼。

  “是，方圆百里的人看见金鱼在你的衣服里钻出钻进。”将军说。

  “好吧，老衲愿意随你们进太守府。”一朵莲花云驮着禅师，禅师随将军走进了太守府。

  “神僧，我的女儿昏迷不醒，还请神僧搭救。”太守看见了莲花云上的禅师，放下了高贵的尊严，低声下气求着禅师。

  “阿弥陀佛，救你的女儿容易，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神僧，只要你能让我的女儿苏醒，能救活他，不要说一件事，只要我能办到的，千万件都能行。”太守说。

  “善哉善哉，只一件就足矣。”

  “好吧，神僧，你说是哪一件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请太守以后爱民，不要乱杀无辜，不要制造冤假错案。”

  “神僧放心，我以后一定痛改前非，爱民，不滥杀无辜，不制造冤假错案。”太守说。

  “好吧，带我到你女儿房间。”

  太守前面引路，莲花云驮着禅师来到了太守女儿的房间，丫鬟推开了门，他们走进了房间。房间粉红色的床上睡着一位白衣姑娘，呼吸均匀，面色红润。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生亦是死，死亦是生，你已经睡的时间太长了，一切都是梦，还不快快醒来。”禅师在莲花云上念念有词。

  白衣姑娘睁开眼睛，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她看见了太守。

  “我的宝贝女儿，你可醒来了，还不快快下床谢谢神僧。”太守握着女儿的手，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神僧，那里的神僧？”白衣姑娘左看看右瞧瞧，除了太守，和随身丫鬟，什么人也没有呀。

  太守抬起头，不见了禅师。

  “神僧，真乃神僧呀，是神僧救了你，神僧已经走了。”太守感慨万千。

  “爹爹，我没有看见什么神僧，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我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美丽的蝴蝶飞来飞去，我跟着一只花蝴蝶来到了一个山谷，那里有一群群的农夫，衣衫褴褛，挥着锄头，在黄土地上锄着地，汗水一滴滴从农夫的脸上流了下来，他们被毒辣辣的太阳晒得焦黑焦黑。夕阳西下的时候，我跟着他们回了家，看见他们吃着黑乎乎的饭，那饭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我不明白他们辛辛苦苦种的粮食那里去了？再后来，我看见一只可爱的蜻蜓，我跟着那只蜻蜓飞呀飞，穿过了黑夜，来到了白天，我的心情像天空飘逸的云，快乐，自在，我唱起了歌，突然那只蜻蜓和我被一张巨大的网，网在里面。我听见一个声音在说，生活处处有网，你就乖乖呆在网里吧。我拼命挣扎，那个声音对我说，不要挣扎，你走出这个网，还会走进另一个网。我实在没有力气了，我抱着蜻蜓，坐在网里，不再挣扎。后来，我听见另一个声音说，快快醒来吧，一切都是梦。走出梦，便没有了网。我努力睁开眼睛，就看见了爹爹。”白衣姑娘忽闪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睛，回忆着梦。

  “我的乖女儿，你一定饿坏了吧，来，吃块糕点。”太守说着，递给白衣姑娘一块酥软的糕点。

  白衣姑娘吃着酥软的糕点，露出了美丽的笑容。那笑容，自然、纯净、甜美。

  欢迎明天继续听青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