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千山 第744章 憧憬自由之人

  林蒙见在常雪镜魂散之地抱头啜泣的独眼少年擎苍，不解的回头向龙赫英诧异问道：

  “仅仅因为常雪镜先生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如今便伤感成这般模样？”

  龙赫英微微摇头，淡淡叹息一声。

  “你所知的恐怕仅仅是常先生生前一手将他提拔起来，甚至临终时还为其灌顶至神游境，稳了他的军主之位。”

  “可你不知的是，当年他尚在年幼之时便被常雪镜先生亲自带出雪漠谷，留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导如待亲子，又数次在战场上救他于水火刀兵之中。”

  “常先生可谓是待他如亲子、授他于大道、救他于水火，这般恩情可谓是再生之德再造之恩，不是简简单单的知遇之恩。”

  林蒙一听，顿时想起了自己的师尊十绝老人，同样对自己有再生之德再造之恩，不知自己的师尊魂散之时，自己是否也会同这擎苍一般的伤感。

  怎么可能！

  林蒙想罢猛的摇了摇头，心道自己的师尊实力强大手段通天，就算再诸多圣人之中也是绝顶一流的存在，这般强者怎么会死！

  可随即，林蒙又不禁想到不日前在炉乡秘境之中听天工圣人所说，强如三大始祖人魔、人族始祖圣皇、仙灵古圣，和当年一手挑起圣陨之乱能和天圣掰手腕的师祖轮回天圣，那样的强者照样不是身死道消下场凄惨。

  这般想来，林蒙有隐隐有些担忧自己的师尊十绝老人，恐在这次不亚于圣陨之乱的大劫之中有什么三长两短。

  “唉！关心则乱！”

  林蒙无奈叹息一声，走上前去轻拍两下独眼少年亲眼的肩膀，安慰道：

  “先生已逝，将军应珍惜眼前，莫要太多悲伤。”

  擎苍点点头，显然口是心非，仍旧啜泣不止，这时林蒙兀然看到了常雪镜魂散之前命人葬下那具少年干尸的坟上，上边有一道金漆刻字。

  “这墓中之人居然年仅十二岁便早早夭折！”

  林蒙惊诧一声，这道金漆刻字开头便刻写着埋葬之人的姓名和生卒年月。

  “只是这一位年仅十二岁的孩童能对常雪镜先生有何等大恩，竟成为他毕生的一桩心愿，直到完成之后才肯魂散而去。”

  无禅也皱眉附和一声，众人再往下看去，愈发觉得这其中有古怪。

  这份上的金漆刻字和谷外那些有金漆刻字的坟不同，所刻并没有此人的生平光辉，除了姓名和生卒年月之外，只有常雪镜留下的一句十分奇怪的话语。

  “吾常雪镜之恩人，一位憧憬自由之人，一位崇高之人，一位善良之人。”

  林蒙指了指这行刻字，向擎苍问道：

  “将军可知其中缘由？”

  此时的独眼少年擎苍已经哭了一阵，情绪稍缓，点点头站起身来囫囵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转身翻身上马。

  “我们路上慢慢说。”

  林蒙点点头，和无禅各找了一匹雪漠谷中的雪域钢盔骑上，跟着擎苍和龙赫英等人驾马向边关要塞行去。

  在路上，擎苍目露追忆之色，向林蒙说起此事。

  “这个坟的故事，先生生前曾和我说起过。先生说那坟里的少年，是一位和我一样憧憬着雪域之外，憧憬着自由的人。”

  “当年先生尚是一位青年，名声不显修为不大，在江湖上得罪了仇家被一路追杀躲进了这北地绝境之中才甩开了追杀者。”

  “可在这茫茫雪域之中先生迷失了方向，又没有强大的修为支撑和补给还身负重伤，先生很快便倒在了这风雪之中。”

  “只是正巧的是，先生昏过去的地方，正在这雪漠谷附近，当时被一位雪漠谷中的孩童救下，那名孩童名为哈桑。”

  “孩童的父母战死，没有亲人，更没有见过除了雪漠谷蛮人之外其他人，对先生这样衣着样貌奇怪的外来者十分好奇。”

  “他将先生救下带回他在雪漠谷中父母遗留下的偏远小屋中，寻来草药和食物水源为先生救治。”

  “等到先生醒来后，他便向先生追问起外界五洲的事，先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便将那孩童的好奇心勾起，令他向往起外界的不同天地。”

  “在先生待在雪漠谷中修养的时候，每天都要和那孩童聊上好几个时辰，期间先生念及救命之恩，向那孩童询问想要什么报答。”

  “孩童恳求先生，若有朝一日，可以想办法破除北方蛮族之中荒谬的传统和规矩，带他的族人们一起去往更辽阔的天地，不再成为自大狂妄的井底之蛙笼中之鸟。”

  “先生允诺了，承诺此生必定尽力促成此事，这也是先生后来不在中州朝廷做那宰辅大臣，反倒执意来这北境苦寒之地领兵，还一直对北方蛮人采取怀柔政策的主要原因。”

  “可是好景不长，在北方蛮族之中，药品乃是稀缺珍贵之物，那孩童偷来药品给一个外来者疗伤治病本就坏了规矩，又企图跟着先生离开做一个逃跑之人更加犯了蛮族传统中的大忌讳。”

  “因此事情败露之后，雪漠谷的骑兵很快便追上了带着那孩童离开的先生，并且当着先生的面将那孩童杀死。”

  “先生当时修为微末，根本不是骁勇的雪漠蛮族骑兵的对手，根本救不下那孩童，只好负伤而逃，事后偷偷回来将他被遗弃在雪地中尸体带走。”

  “此事也一直让先生心怀愧疚，一辈子难以解脱，我跟在先生身边时，时常听先生提起，叹息此事。直至先生仙逝前，仍念念不忘的自责称，是自己害死了救命恩人。”

  “而先生将我从雪漠谷中带走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当年先生来雪漠谷企图教化我辈蛮人之时，觉得我的眼睛中，有当年那位孩童一样的光，先生说那是一种憧憬着自由的光。”

  “先生将我培养成一军之主，收编北方蛮族各脉残众组成雪狼军亲卫，目的便是今日让我率兵以北蛮的方式击败他们，让他们臣服。”

  “至于先生临终前为我灌顶成为神游之境，也根本不是为了稳定军主之位，而是想让我有足够强大的实力能成就今日之事，先生想赶在魂散之前了却这状毕生心愿，可我却无能，迟迟无法破入神玄之境，不得已之下先生才会在临终时为我灌顶。”

  林蒙等人听罢不禁感受到一股悲伤和凄凉，众人沉默半晌后，林蒙叹息开口。

  “将军不必自责，以将军十六七岁的年纪，能修到逍遥之境已然便是根骨出奇才情惊人了，而想要在这个年纪破入神玄，属实有点强人所难。”

  像擎苍这般的年纪和修为，放在世间之人中已算是百年难遇的出奇之才了，就算是放在圣人门庭之下也是合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