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流 第2章 出世

这份即将为人父的感情让聂健民又紧张又兴奋。从他们家到宋老娘家数百米的距离，在他的狂奔之下片刻便到了，望着接生婆宋老娘的宅院，他便扯着嗓子吼道：“宋老娘，宋老娘！秀芬要生了，你赶快来，赶快来啊！”

听闻聂健民的吼声，宅院中一沧桑的老婆子慌慌张张的出了屋子，对着院外的聂健民摆摆手道：“好，好，就去，你赶快先回去准备热水！”

聂健民点了头，当即转身飞奔向家里跑去。

村子的街道上，村民们陆陆续续的端着饭碗出来了，见到聂健民慌张的模样好奇的问道：“健民，你这干嘛呢？火急火燎的！”

聂健民边跑便说：“秀芬要生了，我要当爹了！”

“真的呀？这可是个大事！”乡亲们笑着，一个个端着碗朝聂健民家赶去。

没多大一会儿，聂健民家的院子里就站满了看热闹的乡亲们，而接生婆宋老娘也慌慌张张的来到聂健民家进了秀芬所在的堂屋。

见宋老娘和几个打下手的小媳妇儿进了屋子，聂健民这才舒了口气。不过，他悬着的心却并未放下，紧张的不停在门口踱步，像极了一个等待公布成绩的小学生一样。

乡亲们见聂健民的模样都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说：

“健民啊，你看看你现在着急紧张的模样，当初还笑话我呢，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

“健民哥，你可是落后了呀，我的儿子都三岁了，你这才升级当爹啊。”

“就是就是，我家老二都两岁了呢！”

“别紧张，放心吧，有宋老娘在秀芬和孩子都会安然无恙的！”

聂健民听着乡亲们的玩笑和安慰，紧张的说：“嗨，那能不紧张嘛！以前只看过这种事，现在这一经历才发现‘看’和‘经历’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这下发现了吧？你当初还笑话我们紧张呢！哈哈哈。”乡亲们兴高采烈的笑着。

屋子里，秀芬正痛苦的喊叫着，宋老娘和几个进来帮忙的女人正紧张的忙碌着......

聂健民老脸一红，望着屋子里低沉道：“秀芬和孩子可一定得安然无恙啊......”

忽的，‘哇’的一声清脆啼哭声穿破屋子，响彻整个院子。

正在焦急等候中的聂健民和一众乡亲们听到这啼哭声顿时兴奋了起来，聂健民更是一把拉住身侧的一个乡亲说：“生了生了！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乡亲们一个个的拱手对聂健民说：“恭喜了健民！”

啼哭声响起没多大一会儿，堂屋的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了，只见宋老娘抱着孩子来到门口笑着对聂健民说：“恭喜了健民，是个大胖小子嘞！”

“是个儿子？哈哈哈，真是个儿子！”聂健民一步上前，来到宋老娘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接过襁褓内的孩子，看着他那还未完全展开但却已经有了一丝秀芬神韵的孩子喜笑颜开。

聂健民抱着孩子来到秀芬的床边，看着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秀芬柔声道：“秀芬，你听到了么，是个儿子！我们的孩子是个儿子啊！”

秀芬有些虚弱的望着聂健民和孩子露出欣慰的笑容，“嗯，健民，我们有儿子了。”

聂健民点点头，轻轻的将孩子放到秀芬的身边，擦拭着秀芬额头的虚汗柔声说：“嗯，秀芬你辛苦了。你先照看着孩子，我去和乡亲们说一句。”

秀芬温柔的点点头，缓声道：“去吧。”

聂健民三两步来到院子里，脸上有着遮不住的笑容。

“乡亲们，我聂健民当爹了！母子平安！满月酒席你们可是一个都不能少啊！”

乡亲们看着聂健民兴奋的模样嚷道：“放心吧，都会来的。到时候你可得把酒席弄好点，起码一桌得弄一盘红烧肉！”

聂健民嘿嘿一笑得意道：“那是自然，放心吧。不过今天嘛就不留大家了，我要去看看我的宝贝儿子和秀芬！”

“哈哈，健民这家伙已经兴奋的忘乎所以了。我看咱们还是别打扰他了！”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乡亲们哄堂大笑，一个一个的离去了。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了，聂健民一把拉住了接生婆宋老娘，从怀里掏出一叠钱塞到她怀里，缓声道：“宋老娘，十分感谢，十分感谢啊！”

宋老娘一摸那一叠钱，赶忙推脱道：“健民你这是干嘛？咱们都乡里乡亲的，帮个忙不是很正常？”

聂健民一笑，“没事宋老娘，这次你就收着吧，以后我们生老二、老三时候可不给了啊！”

宋老娘接过钱喜笑颜开，“我等着你再叫我那一天呢！你啊也不小了，村上其他和你一样大的都两三个孩子了，你这老大才出生，落后了不少呢，以后得跟上！”

“嘿嘿，一定一定，宋老娘你放心。”聂健民和宋老娘说着话，眼睛却是不停的朝堂屋瞟去。

宋老娘哈哈一笑，“好了好了，赶快去看你的宝贝儿子去吧，老婆子我不在这耽误你的事儿了。”

“宋老娘慢走，我就不送了啊。”聂健民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脚下却是丝毫不留情，一溜烟的跑到了秀芬的身边。

秀芬看着忙前忙后的聂健民，笑呵呵的说：“瞧你那傻样，有了儿子之后还知道自己是谁不？”

聂健民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不知道了，不过我知道从今以后我在咱们家的地位又降了一位！”

秀芬饶有兴趣的看着聂健民问：“以后咱们家的地位怎么排？”

聂健民直截了当的说：“那还用问？当然是老婆你第一，臭小子第二，我第三了。”

秀芬搂着怀里的儿子轻笑着，“这还差不多。”

说完，秀芬和聂健民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聂健民和秀芬温柔的盯着襁褓内的婴儿，细细的观察着，满腔的柔情在眼中呼之欲出。

“健民，你看这孩子的眉眼多像你。”秀芬轻抚着襁褓里的孩子，脸上满是笑意。

“嗯，眉眼像我，可鼻子嘴巴像你，简直一模一样。”聂健民郑重的说。

“哎，健民。”秀芬望着襁褓内的婴孩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聂健民好奇的看着秀芬：“怎么了？”

秀芬思索了下说：“你说咱们给儿子取个什么名字呢？”

“取名？”听到秀芬的话，聂健民的脑海中陡然浮现出先前出现在他家门口莫名其妙的乞丐，那些话如同惊雷般的在他的脑海里回荡。聂健民顿时来了气，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子也是白白胖胖的竟然会被一个乞丐莫名的诅咒，他不信那个邪，也不愿意去信那个邪。

想到这，他盯着秀芬和孩子义正言辞的说：“对，是得取个好名字，咱俩得好好合计合计。”

秀芬闻言一愣，看着有些反常的聂健民问：“健民你咋了？突然这么严肃？”

聂健民回过神赶忙摆手笑道：“没事，就是想到村上的孩子都叫‘虎子’‘孬蛋儿’啥的就有些头疼，咱的儿子得取个有深度的名字。”

秀芬点点头，赞同道：“对，虽说取个贱名儿好养活，可这名字也不能太随便了，赶明咱俩找找村长，查查字典！”

“嗯，就这么着了，我明天就去找聂老村长取几个名字，回来了咱俩挑挑。等孩子满月一过，咱们就带他上户口！”

就这样，秀芬和聂健民慢慢闲聊着，襁褓内的婴孩安稳的躺在妈妈的怀抱里。不觉间，婴孩睁开了眼睛，三人对视脸上同时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一个月的时间悄然而逝，眨眼之间就到了孩子的满月之期。

聂健民和秀芬信守承诺的办了满月酒席，宴请了聂家村的老老少少足足百十口人家，摆了满满十大桌！不过，说是酒席却也不过是几颗喜糖、几个菜外加一锅熬得浓稠的菜汤罢了。可就是这样简单的酒席，村上的老少却无一缺席，照样喜气洋洋的前来祝贺。

酒席之后，聂健民和秀芬牵挂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孩子登记了。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一提他们二人给孩子起的名字了。在这一个月里，聂健民不止一次去找了他们的聂老村长，聂老村长前前后后一共拟了近二十个名字，最后聂健民和秀芬才敲定了其中一个名字‘展鸿！’他们给儿子取名‘聂展鸿’，希望他们的儿子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展鸿图！

于是，聂健民和秀芬选了一个阳光灿烂，微风不燥的好日子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到了距离他们村子最近的一个镇子，来给他们的儿子登记。

登记窗口前熙熙攘攘，聂健民和秀芬抱着孩子排在队伍的最后方。

聂健民望着队伍笑道：“看来看中今天这个好日子来给孩子登记的人还真不少呢！咱们来的这么早都排在了最后面。”

秀芬挽着聂健民的胳膊，柔声道：“不急，反正咱们今天也没有别的事情，只要把儿子的名字问题给解决了就行了。”

“嗯，也是。”聂健民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可不知为何，随着队伍前进他们距离登记的窗口越来越近，他却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脑海中不由的再次浮现出儿子出生前一刻，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家门口的乞丐。

聂健民曾经将这件事告诉过聂老村长，聂老村长告诉他，名字这种东西对于一个人是很重要的，其中不乏有得道高人给他们的徒儿起些有深意的名字以便孩子健康茁壮成长，可也不乏因为胡乱起了一个名字而遭了大运的。

聂健民和聂老村长思忖再三，觉得自己都是乡下的庄稼汉，根本不认识什么得道高人。神州之上虽有神秘的有道之士，可他们都觉得那份幸运不可能落到他们身上。于是，聂老村长和聂健民都决定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愿取名字。

“健民，你想啥呢？到我们了！”聂健民出神之际，秀芬的话在他的耳边响起。

聂健民猛然回过神，有些莫名紧张的说：“没啥，想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嗯，没事就好。”秀芬伸过手接过襁褓，“把儿子给我，你去跟人家工作人员说。”

“好！”聂健民上前一步，来到登记窗口前将户口本递给工作人员，“给我儿子登记姓名！”

工作人员接过户口本，望了一眼孩子说：“叫什么名字？”

聂健民心中再次涌起一阵风浪，愣在了原地。

“你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工作人员再次提醒道。

“健民，你干嘛呢？”秀芬也在一旁提醒道。

聂健民深吸一口气，似乎在跟人赌气似的大声道：“聂展鸿，展翅腾飞的展，鸿是大展鸿图的鸿！”

工作人员一惊，眼中有着些许诧异。他可是很清楚，这些前来登记的人大多都是这十里八村的农民，给孩子取得名字也都十分接地气，可眼前这个人说的名字却有些味道，别具一格大气凛然！

顺利的登了记，秀芬和聂健民轻松了许多。但夫妇二人难得来了一趟镇上，便舒舒服服的逛了一圈给孩子买了些玩具，又给秀芬买了件衣裳，一家三口才开开心心的向家里赶去了。

殊不知，在这一家三口的开心之下，一场不易察觉的异变却在悄然发生着......

一路上，聂健民和秀芬轮换着抱孩子，倒不是累，而是两人都对孩子舍不得撒手。于是，二人只得轮换着来。

秀芬高兴地再一次从聂健民手里接过孩子，看着炯炯有神，虎虎生威的儿子笑的合不拢嘴。聂健民在一旁拿着拨浪鼓‘咕噜’‘咕噜’的逗笑着孩子，同时还喊着：“展鸿，展鸿，看看爸爸妈妈给你买的拨浪鼓，喜欢不？”

不过，让二人都感觉有些奇怪的是，他们一路走来却发现孩子的精神似乎越来越差了，最明显的就是那一双眼睛了。与先前的炯炯有神相比，此刻孩子的眼神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软弱无力，无精打采！

聂健民逗了半天，襁褓内的婴儿也没有丝毫的反应。秀芬再一次将孩子递给了聂健民，有些疑惑的说：“健民啊，这孩子我怎么感觉比来的时候沉了些？”

聂健民接过孩子，他一个大老爷们，又经常干地里的重活儿，哪里感应的到秀芬所说的那一丝变化？于是，聂健民摇摇头说：“是不是来回一路抱多了，感觉累了。你别看这娃娃小，抱久了照样让你胳膊酸沉。”

秀芬摇摇头，不明所以的说：“不是吧？平日里我也不少抱孩子，也不觉得沉啊。”

聂健民轻轻的摇着怀里的儿子，感应片刻缓声道：“没有，我觉得孩子的重量没变，不过......”

聂健民看着怀里的儿子有些踌躇，秀芬赶忙催促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我感觉一路走来孩子精神不怎么好了，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聂健民有些不解。

“是吗？”秀芬赶忙上前一步，贴着聂健民看襁褓里的婴孩，这一看她也皱起了眉头，“这怎么一回事？这孩子精神头儿一直都好啊。”

聂健民脑海中掠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该不会是因为......”

他想到一半迅速的摇了摇头，口中呢喃着：“不会的，一定不是的。”

对于聂健民的举动，秀芬更疑惑了。和他相交相知十数年了，聂健民的一举一动她都熟悉，这一个月里他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这样奇怪的举动了。

秀芬再次出声问道：“健民，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聂健民猛然回过了神，脸上强露出一个笑容说：“没啥，我刚才在想是不是这小家伙瞌睡了？平日里在家他吃了睡，睡了吃，今天这一路走来熙熙攘攘的可是一眼没合啊。”

秀芬很清楚，聂健民撒了谎。可她也并未拆穿聂健民，而是点头道：“可能是吧，那就哄他睡会儿吧。”

聂健民轻轻的拍打着怀里的儿子，嘴里哼着小曲。就这样，夫妇二人一路走一路哄，终于，在他们进家门的前一刻怀里的孩子睡着了......

天色渐晚，秀芬抱着孩子轻轻的放到了床上，聂健民则是进了厨房生火做饭。

一番忙碌之后，聂健民将两菜一汤摆在了桌上，轻声对床边的照看儿子的秀芬喊道：“秀芬，吃饭了。”

床边的秀芬点了头，蹑手蹑脚的准备向饭桌走去，可就在这时，床上已经睡着的孩子陡然睁开了双眼！

俗话说儿是为娘的心头肉，床上的聂展鸿一醒，还未离去的秀芬陡然心中莫名一阵抽搐，一股不好的感觉笼罩了她。

秀芬回过头看向了床上的儿子，可她这一看顿时就被儿子的状态给吓着了！

此刻，床上的聂展鸿已经不能用‘无神’来形容了，而是‘萎靡’！他幼小的脸庞上脸色莫名的有些苍白，额头之上有着晶莹细密的汗珠渗出。不止如此，那一双萎靡的眼中竟然满是恐惧，不停的盯着秀芬的身后看着，很明显，他在害怕什么！

秀芬心中‘咯噔’一声，顿时急了，赶忙招呼着聂健民说：“健民，你快过来看，儿子这是怎么了？”

聂健民闻言心觉不妙，放下手中的碗筷就向床边走去。可他还没到床边，床上的聂展鸿陡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震耳欲聋，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