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实在是不耐烦听她们在儿子面前说三道四。”皇帝垂着头坐在太后跟前。
太后亦是叹了口气,“谁又会没有私心呢?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女,你也多理解她们一些。”
纵然太后自己也不愿意应付宁妃、良嫔。
但这些后宫嫔妃,这辈子也就是只有儿女这点指望了。如今顾昭琮与顾昭蘅的婚事都已经定下了,还都是那般好的人家,她们看着自然会着急。
“皇祖母,还有一桩事,我还没能来得及与您细说。”顾昭蘅接过一旁清云递过来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姿态显得颇为随意,“我今日绑了个人回来。”
太后愕然的抬眸,这是什么意思?是绑了一个活人回来的那个意思吗?
可、可不是钟远琛与她家阿蘅一起去的吗?难道阿蘅绑了个人回来她家阿琛竟然能同意?
太后娘娘觉得自己有点转不过弯儿来,她都要搞不清钟远琛的意思来。
钟远琛瞧着自家皇祖母那隐隐含着几分同情的目光:“……”他皇祖母可真是太能想了。
便是太后娘娘不跟他抢了,钟远琛此刻也吃不下去了。
他都快被自家皇祖母的胡思乱想给气笑了。
“那人冒犯了阿蘅,我已经命周湖把人给送到父皇那去了,”钟远琛满脸无奈,抚额道:“皇祖母您这是什么眼神!”
太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哀家这不是一时误会。”她家阿蘅说的那般模糊,她会想岔,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钟远琛:“……”
他家皇祖母是不是真当他傻来着?她老人家眉眼间仿佛写满了“失望”两个大字!
怎么她老人家其实是很盼望着那小姑娘被什么不知来历底细的人给拐走吗?
顾昭蘅强忍住了笑意,轻咳了两声,这才又道:“皇祖母您不用费神去想那些的。”
她若真的带了个人回来,只怕某位殿下得先拆了云影殿。
“是出了什么事儿吗?”太后是个贴心的长辈,见自己方才当真是理解错了,也不愿意多说,自然的转过了话茬。
她也知道不论是钟远琛还是顾昭蘅,都不是那等肆意妄为之人,能让这两人大张旗鼓的带回来的,想来是真的犯了他们的忌讳。
她家的都是好孩子,那这便定然是旁人的错处了,太后娘娘自然是急着问清楚,好给自家的小辈们撑腰。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顾昭蘅眨了眨眼睛,模样瞧着带了几分狡黠,“我与您说了,您可不能生气。”
大魔王自然不觉得这算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叫人口头上“调戏”了两句罢了,可她皇祖母那般护短,想来是会气的不轻。
顾昭蘅也只好先哄的太后答应了不生气。
若不然——她家皇祖母其实真的很难哄的。
可若是易地而处,若她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外孙女,她大约只会更生气更难哄。
顾昭蘅又小小的叹了口气。
太后对上顾昭蘅,向来是纵容的,要星星不给月亮。
如今只是要她不生气,这可不全是一片爱护之心,太后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不答应。
“皇祖母不生气便是,你快些告诉我,今个是又遇上什么好玩儿的了?”太后眼底满是笑意,无奈又纵容的道。
她家阿蘅这般好,她哪里舍得与她生气?分明是连句重话都舍不得与她说的。
“也算不得是什么好玩的,”顾昭蘅又叹了一口气,心底更愁了,别看她家皇祖母现在答应的好好的,一会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子呢。
左右这小老太太反悔又不是一次两次了,顾昭蘅都觉得自己快要习惯了。
“还是我来说罢,”钟远琛瞧着自家阿蘅这副没精神的样子便觉得好笑,哪里有他家阿蘅这样的?这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便撒着泼要他皇祖母先应下来,可真真是个不讲道理的姑娘。
可——不讲道理的模样,他都喜欢的不得了。
一想到那沉迷美色,夜夜笙歌的人都敢肖想他家阿蘅,钟远琛便觉得自己忍不住想对他动手。
“皇祖母,我们把柳国公府的柳同甫给绑回来了。”钟远琛笑了笑,心底不痛快归不痛快,那也不能在自家皇祖母的面前表露出来。
太后眸子睁大了几分,愕然道:“你便是看不惯柳国公府,想要对付他们柳家,也不能这般直接啊!柳家那小子,是有名的纨绔,一点脑子都没有。随便找个什么罪名就够他喝一壶的,你、你这不是胡闹吗?”
太后娘娘虽偏心,看不惯宿琦和柳家暗中勾结,图谋东宫储君之位,也是隐约支持钟远琛对付他们,可、可哪有这样的?这不是硬生生的给人家手里送把柄?
这小子看着是个聪明的,怎到了这样的时候便不懂事了?太后娘娘觉得自己有点累。
钟远琛:“……”太子殿下有点懵,险些没跟上太后的思路。
为什么他皇祖母总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是他平日里给了自家皇祖母什么不好的印象吗?若不然,她老人家何苦在阿蘅的面前这般诋毁他?
顾昭蘅:“……”
可以的,她家皇祖母真的可以的,单从她老人家喜欢胡思乱想之上,顾昭蘅便也瞧出了些她年少时的影子。
还怪可爱的,这样的皇祖母,年少时应当是个很有意思的姑娘家,那股子鲜活气儿如今还能看出来,只可惜,叫这座皇宫给把一切都毁了。
若是她能来得早一些,能换个身份陪伴在她身边,或许如今的太后,也不会是这个模样。
“皇祖母您在想什么?”钟远琛无奈又好笑地道,“平白无故的,我对付柳家做什么?”
他怎么那么看得起柳国公府呢。柳国公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今瞧着风光,可却都是虚的,这样的柳国公府,根本用不到旁人费力气来对付,迟早有一日,会自投死路。
是他想多了,依着他皇祖母对阿蘅的疼宠,根本不必他上眼药,只要把那事原原本本的与她老人家说上一说,太后娘娘定是会震怒的。
这眼药还是留着给他父皇算了,皇祖母年纪大了,不能受刺激,左右他父皇春秋鼎盛,经得起这样的大事儿。
且——还得记挂着有柳贵妃在,可不能让她三言两语的哄了父皇去。他父皇虽是个明君,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谁知道鬼迷心窍一般宠了柳贵妃这些年的父皇,会怎么做?
顾昭蘅也是如此想的,她起身先搂住了太后的胳膊,一双凤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太后看,生怕自家皇祖母给气出个好歹来。
她老人家的身子似乎一直都不大好,平日里本就该心境宁和,大喜大怒都不是什么好事儿,顾昭蘅对这些东西可在意的很。
若是因着她的事儿,害的她家皇祖母身子不好,她是绝对不可能做得到原谅自己的。
太后眯了眯眼睛,眸光锐利,没有理会钟远琛与顾昭蘅的关切,一脸认真的问道:“当着你的面,他竟还敢对阿蘅出言不逊?”
太后也算是历经三朝的人了,哪里会那般沉不住气。再是惊怒,她也能先冷静下来,处理好那些该处理的事儿。
太后如今只是有点奇怪,柳国公府究竟是怎么教养的子弟?
她家阿蘅生的好看,会有人喜欢也是太后一早便知道的事情,这本无可厚非。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旁人喜欢她家阿蘅,太后也是高兴的。毕竟她家阿蘅那般好,谁又能不喜欢?只有那些眼盲心也盲的,才能做得出来。
便是有那性子龌龊的,在背后说些不入流的话,太后虽是心底不舒服,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管天管地,还能管得到旁人私下里议论什么不成?
只是——这与当着她家阿蘅的面来说,可便又不一样了。
若是当着钟远琛与顾昭蘅,都敢说那些话,如此大不敬之事,到底是柳国公府有了不臣之心,还是柳国公是个蠢货?
总是因着有柳贵妃在,皇帝才会对柳家多有嘉奖,可柳国公却半点心思都没有,他也是做不到这个地步的,太后从不觉得柳国公会是个纯粹的蠢货。
那便只能是柳国公府心大了。这可不是件小事,需得小心的应对才是。
“那混账都说了些什么?先说与哀家来听听。”太后安抚地瞧了顾昭蘅一眼,指节却都无意识绷紧了几分,“皇祖母在这呢,阿蘅不用担心。”
道理归道理,生的好看也不是她家阿蘅的错,可太后心底怎么可能舒坦?
那是她的心尖尖!她都舍不得说上半句重话的,竟让那样一个蠢货脏了她家阿蘅的耳朵。若非是还有理智尚存,太后此时都想要去砸了柳国公府出口恶气。
顾昭蘅叹了一口气,她家皇祖母,果真还是很在意这件事。
罢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若是太后真的半点不在意不担心,顾昭蘅心底也是不舒坦的。
谁会不喜欢被人在意的感觉?她也不是圣人,哪里就能免俗了?这她虽担心自家皇祖母的身子,却也有那么几分隐秘的欢喜挥之不去。
“阿琛已经教训了柳同甫,皇祖母别动怒便是了,他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叫我给绑起来了。”顾昭蘅神色淡淡的模样很有感染力,让人瞧着便也不由自主的平静了几分。
“他——也没说什么不中听的,只是那时我与殿下和柳同甫、璟王隔着屏风,他二人瞧不见我们。”顾昭蘅顿了顿,她哪里瞧不出太后的意思?只是有些迟疑自己该不该掺合进去。
可如今这局面,却也不是顾昭蘅一人便能左右的了。此事已经捅到了皇帝与太后的面前,该怎么处置,自然是由这两位来决定的。
“大约也是因此才生出了些许龌龊之心来,今日之事是个巧合,应当不是柳国公府有意的。”顾昭蘅到底是说了一句,并非是她忽然间心善了起来,愿意帮着柳国公府说好话,大魔王不过是不愿意误导她家皇祖母罢了。
钟远琛哼了一声,虽说是知道自家阿蘅心底大约也讨厌柳同甫的紧,可他还是半点都不喜欢从自家阿蘅的嘴里听到柳同甫的名字,他的那点占有欲,一时间达到了顶端,任谁都别想他能松口。
钟远琛这便直接接过了话茬,不想自家阿蘅接着掺合了,“那柳同甫听着阿蘅的声音便起了坏心,一直邀阿蘅出去与他相见。孙儿是受不住有人敢这样同阿蘅说话的。”
“且二皇兄分明也在,可他却不知劝阻,反倒是顺着柳同甫的意思,还给柳同甫出谋划策,真真是当我是个死的。”钟远琛冷笑一声,一点余地都不打算留给宿琦,势必要拖他一起下水。
“皇祖母,不是我瞧不上二皇兄,他若整日里与这样的人混在一起,那——”
钟远琛不是想顺势坑宿琦一把,他当真是看不惯宿琦那样的态度,如今只想着得给宿琦点教训,省得他日后再生事。
若说到要给他教训,那大约没有比此刻更合适的时候了。
太后眸色沉了几分,她自是没料到这里面竟还有宿琦的事儿,好端端的,宿琦竟然还能掺合进去。
“你仔细说来听听。”太后低声道,声音里带了几分失望,她是知道钟远琛的性子的,钟远琛虽不大喜欢宿琦,可两人既是血脉相连的兄弟,那若是当真没有确凿的证据,钟远琛绝不会给他泼脏水。
他既是开了口,那便也证明,宿琦当真做了他看不过去的事儿。
“二皇兄只道能在一品楼的,非富即贵,如柳同甫那般实在是冒犯,还不如让人守着,见见这是哪家的姑娘,也好上门拜访,”钟远琛眼底划过了几分讽刺,都不必费力气来给宿琦添油加醋,他自己做的已经足够过分。
说的可真真是好听,什么上门拜访,不过是想换了个好听的名头,其实还是要威逼利诱罢了。
可瞧着这两人的熟练样儿,钟远琛不觉得他们从前没做过这横行霸道的事儿。
今日是他家阿蘅,不管是柳同甫还是宿琦,都没那明目张胆动她的胆子,可若是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呢?保不准会遇着什么事。
真若是遇上个家族败落的,哪里敢拒绝宿琦与柳同甫?只怕是他们找上门后,便要立即应下了。
他身为大周储君,怎么可能会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在眼皮子底下发生?
都是大周的子民,钟远琛虽不是个能轻易感同身受的人,可心底也是盼着他们能够安居乐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