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阿蘅这几日都不会有时间来见我的。”钟远琛眼底满是粲然笑意。
顾昭蘅轻咳了一声,原本的确是没那个机会。可谁让顾昭琮心软,禁不起她的念叨呢。
钟远琛也知道这大约是有些顾昭琮的功劳在里头,心底对好友的感谢又深了几分。
只是他也清楚,他拐走了人家的妹妹,顾昭琮看他大概是怎么样都不会顺眼。
不过没关系,为着阿蘅,他也不在意那些。
顾昭蘅也悄悄的对着钟远琛道:“我瞧着哥哥仿佛不大对劲儿呢。”
钟远琛心虚望天,这和他没关系的。
“您名下的铺子有好几家呢公主,今个儿要先去哪一家?”听妤眨了眨眼睛,小事儿上她插嘴无妨,这等大事若无主子允许,听妤是半个字都不会置喙的。
顾昭蘅凤眸微眯,“我记得账本最好看的,是酒楼和书斋?”
“是,那酒楼里请了些极好的说书先生去,引了不少回头客呢,再加上背靠定国公府,厨子的手艺又是一等一的好,生意自然不差。”听妤是做足了功课的,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她们郡主来不及看,自然是得她来分忧了。
“书斋卖的好的话本子可也是那几位说书先生的手笔?”顾昭蘅指尖动了动,扬眉问道。
听妤点头,“在酒楼里打出了名堂来,自然是有的是人愿意捧场。”
顾昭蘅若有所思,她倒不大担心这些人会自己跟自己过不来,自断财路。虽说是借着这几位说书先生的光才揽下了不少的回头客,可也是因着酒楼本身不错。
那几位说书先生与酒楼本也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为了定国公府来开罪她这个新东家,不是聪明人所为。
但倘若真要犯蠢……顾昭蘅更不担心了,她留下一群蠢货在有什么用?还不如早早的丢出去,也能给她省些钱粮呢。
“正是快要用午膳的时候了,那便先去酒楼罢,我也好瞧瞧这地到底怎么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听旁人说了在多那酒楼的好话,不曾亲身经历过,哪里就能断言了?
听妤笑盈盈的应了下来,她险些忘了这个,她自己倒是好说,可自家郡主哪里只能跟着一起挨饿的?
“对了,”顾昭蘅忽的抬眸,认真的问道:“那酒楼叫什么名字?”
听妤:“……”合着她们郡主说了这么半天连名字都没记住?
这倒也不能全然怪罪顾昭蘅,毕竟名字不算是什么大事儿,毕竟她名下的铺子里,也只一家酒楼一家书斋罢了,本就是奇特极了,哪里还需要额外的花费心思来记?
如此多问上一句,也是怕到时候出差错。
“应当是一品楼,”听妤无奈,“奴婢倒是听说一品楼的点心也是极好的,一会儿郡主也能尝尝鲜了。”
顾昭蘅不以为意的扬了扬眉,再是精致的点心怕是也比不上她外祖母宫里的。
上回她外祖母为她设宴时,来的那几位勋贵之女,可都是对吃到了寿安宫的点心一事极为惊喜的,虽说其中不乏是因着那是太后宫里的东西,图个好彩头,但那喜欢的模样却又不是全然作伪。
但尝尝鲜倒也可以。
毕竟……太后娘娘可是把顾昭蘅当成个瓷娃娃在养,许多东西都不敢给她用,今个是她自己出来,岂不正是个极好的机会?
听妤把顾昭蘅的神色看的分明,却也不觉得奇怪。
她们郡主不说旁的,这好歹也是在宫里精心养了段日子的,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若是还能把一般东西放进眼里,那倒真是奇了怪了。
“一会儿也给那几位叫桌菜,都是上了年岁的人了,与我折腾一趟也是不容易。”顾昭蘅仔细的吩咐道,她倒是也想给周湖叫桌好菜,可那人大约还是会有所避讳的。
既是如此,那自然不如不提。
左不过那是宿深的人,有那么个机灵的主子,想来也笨不到哪里去。
听妤一愣,眼底的笑意却多了几分真心,她真真是没看错人。
怕是再也遇不上第二个能如同她们郡主一般的,把她们当成人看的主子了。
“交给奴婢罢,”她一定给自家郡主打理的井井有条。
顾昭蘅对听妤从来都是放心的,大约也是因为听妤从未给她惹来什么乱子,又补了一句:“不需太过吝啬银钱。”
大魔王不是个小气的,可也没多大方。
她手里虽是有了不少钱,如今却也是等着坐吃山空,虽说不能太过亏待身边的人,可如今想要一起享福的人,也不能一日都不闻不问。
听妤险些被自家郡主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可她到底是忍住了,心领神会道:“奴婢省得的,您来之前,殿下可还是给了不少。”
这又不算是她自己的,想来……她们郡主应当是能同意的吧?
顾昭蘅还不知道听妤打的是什么算盘,见听妤同意了,她便也没多问——谁叫听妤办事最是稳妥,让旁人一点担心的余地都没有。
“嗯,”顾昭蘅应了声,又随口吩咐了两句,心底却不自觉的想起了旁的来,“在挑些好的……带两份回去。”
“郡主若要带,不如带奎记的八宝鸭,那才是京都顶有名的,说是有祖传秘方,是连宫里的御厨都做不出的味道。”听妤眼睛一亮,忙给顾昭蘅出主意。
“且这八宝鸭得排上许久,不如现在便叫人去?等郡主忙完正事儿回宫,正好能买上热乎的带回去。”
顾昭蘅拧眉,她想亲自去给自家外祖母买回来。
“这等时候郡主在意那些虚的作甚?”听妤能说会道,“有您这时时刻刻想着太后娘娘的心在,便是什么都没带回去,她老人家也不会怪罪的。”
真要是她们郡主亲自去排来的,只怕太后还会心酸呢。
这个道理,顾昭蘅也明白。
她家外祖母总是觉得哪里亏欠了她,寻摸到一点机会便拼命的想要给她些补偿。
可心里有愧的,却是大魔王自己。
阴差阳错的占了人家原主的身份虽并非她本意,可好处却是顾昭蘅捞到了的,不光出乎意料的捡回来了一条命,甚至还占了本属于原主的温情。
既来之则安之,顾昭蘅原也不是个扭捏性子,左不过是原主先去了,她才来的,也算不上有多对不起原主。
只是偶尔面对太后的关切,顾昭蘅还是有些心虚。
哪怕原主待太后并不尽心,甚至听从定国公府老夫人的挑拨,一心一意的以为太后不怀好意,对她的好都是因着定国公府的权势,可太后从未变过。
如同原主一心一意的逃避,太后是一心一意的待原主好。
说不上是嫉妒还是旁的,总归顾昭蘅心底不大舒坦。
——那样真心实意的温情,是她曾可望而不可即的遥远,却也是被旁人弃如敝履的东西。
这世道,果真是从不公平。
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不珍惜。
可到底是还有事儿要做,不能全耽搁了,毕竟大魔王明天还是更想留在宫里,哪怕只是来和太后说说也好。
听妤见她答应了,这才安排了人去排那几样有名的小吃。
顾昭蘅垂着眸,“等她们用完,记得去问问有什么想法。”一味靠着外力终归不是正途,这要是日后找不到说书先生了,她们总也不能不开门做生意了吧?做酒楼的,还是得味道好。
“郡主是说……”听妤眼睛一亮,“奴婢这便是嘱咐几位妈妈。”她们郡主可真是聪明呐。
跟着这样的聪明主子,听妤是半点都不担心日后如何了。
“你可真是,人没多大点,想的倒是真不少。”宿深神色温和,认真道:“阿羡,我心底是有数的。”
这便是……拒绝了。
顾昭蘅挑眉,她还不至于如此不知情不识趣儿。
“我记着了,必不会越过你来试探昭王殿下的。”
到底是人家两兄弟间的事,顾昭蘅终归是不好插手太过的。
她自是可以稍稍提醒宿深两句,可更多的,却是不好了。
这不是因着她与宿深感情不够深厚,宿深与她,终归不一样。天家再是无情,宿深身边之人待他,也全然是真心实意。
这般成长起来的宿深,谨慎之余,心底柔软,也是常事。
可她,她这样的人,原本便是冷心冷情的。
“并非我不信你,只是……我实在是不愿去疑心身边人。”
“你不怪我多事便好,”顾昭蘅看的分明,对宿深的心意再是分明不过,“左右如今也没有什么大事。”
再者,便是她对宿徽没有半点了解又如何?在那等敏锐的精神之下,宿徽若是存了旁的心思,是瞒不过她的。
且照着宿深那般说来,他与宿徽这些年来一直是亲近的,想来他若有意,早已经不知不觉的害了某位殿下了。
“我又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宿深无奈,他家阿羡都主动的关心他了,他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旁人待他能至此,宿深怎么能反过来埋怨顾昭蘅?若真论起来,本也是他自己未曾先与顾昭蘅说清楚,才会叫顾昭蘅一直不打放心自家皇兄。
“你不曾与大皇兄熟识,不知他脾性,关于他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会对大皇兄的身份以及用心有所怀疑,都算常事。”
如他家阿羡这般幼时日子过的艰难的,倘若听旁人说上两句好话便巴巴的信了人家,怕是都活不到这般大。
某位殿下自己的看的通透,行事有度,顾昭蘅便也乐得偷懒。
阿酒还是很好奇那到底是什么的,竟然会有这样完全生的一模一样的两个她出现。
那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又是假的?
而且,她们从前见到过的那一个,到底是她自己,还是另外一个人?
她是知道自家小姑娘的,那个小姑娘看似平日里张扬,可行事却较旁人更谨慎几分,她甚少会有像如今这般的神采飞扬的时候,更多的时候,她家阿酒都是一副懒洋洋没睡醒的模样。
倒不是说那样不好看,只是她更喜欢阿酒现在这有那么一点小骄傲的样子。
“箐篱回来,我们再商议。”毕竟,那两人可都是去见了她的,等到她们二人回来,才好知道那现在究竟是一副什么光景。
“嗯,就算是箐篱真的发现了什么,她也不可能会在这里朝箐篱下手。”
只是事无绝对,她眸光微深,眉眼间亦是多了几分凌厉,若是箐篱再不回来的话,恐怕她真的要带着阿酒上门去要人了。
但事情现在还没到那一步,她便也稍稍的放下了心。
“最近的事儿可真是多的不得了,”阿酒伸了个懒腰,半是抱怨半是疑惑地说道,她从前的近千年里,一直都是一个小小的狐狸崽,根本没有体会过辛劳,可化作人形的这短短十几年间,阿酒可还真的是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眉心微蹙,阿酒说的是对的。从前的许多年里,不管是天界也好,还是妖界也罢,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几界之间最大的摩擦不过是魔界贼心不死,想要进犯他界罢了。
可现在,却是内忧外患一齐爆发了出来,好像他们从前的安宁平和,都是假象一般。
“暂且也管不了那般多了,”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先等阵灵回来,说说她到底看见了什么东西,我们在下定论吧。”
虽说有着那契约的存在,阿酒还是能看见阵灵想要她看见的东西,但碍于视角所限,阿酒能看见的,终究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阿酒点了点头,眼底有几分的不解,她家沅枳姐姐的意思阿酒自然是看得出来,只是这些却还不是最重要的。
“不过这事儿也不急,”阿酒还慢悠悠的加上了一句,这小姑娘一边说着,一边还偷摸摸的去看她家沅枳姐姐的神色,仿佛是想知道那人有没有想歪一样。
她哭笑不得的点了点自家小姑娘的额头,“你这小东西,净是会耍这些小聪明。”
阿酒眨了眨眼睛,笑意粲然,“那谁叫沅枳姐姐你宠着我。”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她宠起阿酒来以后,那可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所以,我才敢在姐姐的面前耍这些小性子的,”阿酒一脸无辜,仿佛是这些还全部都是她的错一般。
叫那个小姑娘倒打一耙,她也不觉得生气,她反倒是觉得有趣的紧,连带着方才因为天后那事儿而起的烦闷都消散了不少。
跟她家这可爱的小姑娘一起,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