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浮生半世殇 第八十四章 父子

接过玉色的令牌，他目中溢满感动，小声道：“多谢老家伙了”

宫中每个地方都有严格管制，不是随意都可出入的，作为提点大人的最高统治者，他入军机处，也需要特批或者是禀报。

两人又都忙着各自的事情，这样一来二去未免有些费时间，郢抻是不想有这个流程，可奈何这是规矩，规矩不能破，否则就会衍生出许多的效仿者。

殿中的礼乐声渐渐低了下去，临近尾声，舞女的动作更加柔软缓慢，最后定格。

外出的少年还未归来，他径自走进荒芜的院子里，杂草长的比人还高，覆满了整个院子。

再往里去，是一个略显老旧的屋子，灰尘落满了桌角，柜子。

蛛丝满布了窗沿和屋子的各个角落，而屋子的门上正贴着一个整齐显眼的封条。

少年撕开封条，还没推门，就被一道声响惊动，他扭转头去，只见原本空荡荡的院内不知何时多了一抹修长的影子。

穿一身天青色的锦袍，腰束玉带，迎着阳光，天青色的锦袍如落了一层霜华。

他缓步而来，脚步沉稳，眸光内敛，周身无任何凌厉锋芒的气势，却令人感觉他有着无上的尊华。

少年定定看着来人朝自己走近，面上出现一丝内敛的喜色，抿了抿干涩的唇，好久才在心底酝酿出那个自己已想了多年的称呼：

“父君”他轻声唤道。

男人眸间出现动容之色，看着少年，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走到少年的跟前，而是隔了几米远打住，看着小小的孩童如今已然与自己差不多高，面如冠玉，内心也说不清是何感受。

少年看着他怔愣的表情，有丝委屈在眼底浮现，他盯着男人，艰涩道：“父君不想我吗？”

男人没有应声，面容复杂，许久，方才叹出一口沉重的浊气，转了身，朝贴了封条的屋子走去。

少年紧跟其上，不得到回答誓不罢休的样子，继续追问：“父君真的不想儿臣吗？若是不想，又为何每年生辰都会来看我”

“我知道，父君一定想我，只是不会表达罢了，没事，我理解”少年一个人不停的说着话，自问自答，好似自我安慰。

男人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他，伸出如玉的手摸着他的头，慈爱道：

“是父君的错，这么多年都忽视你了，可父君没有办法，一日没有你娘亲的下落，这里就会永无止境的疼”他摸着心口，面容酸楚。

“父君想要你有个完整的家，更想你娘亲能够出现在我们父子面前，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若是父君能够坚持自己的心，就不会伤害你的娘亲，也不会让你孤单了这么多年”

男人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亲儿子哪有割舍得下的道理，可是真的见到了，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所有的心思都给了那心尖上的人，忽视的至亲难以弥补。

少年根本不在意这些，轻轻的拽着他的衣袖，接受着男人温柔的抚摸，小声道：“景儿不在乎，景儿只想父君能够回来，一直陪伴着景儿，景儿可以没有娘，但不能没有爹”

“我不知道夫君和娘的事情，可是别人都说娘亲死了，夫君为何还要这么执着的寻找呢？如果娘亲真的还在，那么这么多年过去，她为什么不找景儿？哪怕娘亲怨着爹，那也不会不想景儿的，一定会来看景儿的”

“她没有，若说她真的还在，景儿不信，爹爹你又如何说服自己去信？你找了整整十五年了，缺失了景儿十五年的陪伴，你就不曾愧疚吗？父君，你能不能放弃，接受现实，好好陪着景儿？”

“娘亲已经死了，你就让她好好入土为安，不好吗？”藏在内心多年的想法，终于一股脑和盘托出，江文景只觉压在心头的大石倏然落下，他曾经无数次鼓起勇气，想说出这些话，可都没有。

因为男人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让他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现在，已经过了十五个年头，他长大了，也勇敢了。

从前，他不敢叫男人轻易放弃，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本去说放弃，十五年，难道不是证明吗？

若是真的还在，又怎会不想自己亲生的儿子？

江文景的印象中，没有娘亲的身影，就连这个自称是他爹爹的男人，也从来没有尽职尽责的做到父亲的义务。

但那血脉中涌动的热烈的血液，让他清楚，面前的男人确实是他的父亲。

看着少年孑然而立的身影，语气中的坚定，江文络一下子内心复杂起来：他真的是大了，不再是那个，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孩子。

即便如此，听到他提及自己母亲时候的态度，还是让他稍感不悦，他沉着嗓子道：

“我不许你说这种话，我说你母亲活着，她就一定活着，你不能没有父亲，也绝对不能没有母亲”

少年嘟囔起嘴巴，挥开他的手，倔强的走到一边，面色坚定的看着他：

“所以呢？你根本不会放弃对吗？你又要离开我对不对？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回来，不该让我知道有你这样一个父亲，更不该让我日夜想你”

“你以为我是很好哄的孩子是吗？给颗糖就够笑很久？这么多年你对我不管不顾，就是因你口中我的生母，那你有想过儿臣的感受吗？我是否真的需要她”

“从小，儿臣就没有母亲，我对她没有感情，就算她回来，也是一样，你这么努力说想给我一个家，其实就是满足你自己的私欲罢了，根本就不是为了我”

“儿臣不傻，只是不想失去父君，可如果你要一直坚持下去，那我也没有父君其实都一样，儿臣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他捂着脑袋，泪水在眼中打转，人前倔强不屈的帝王，实际上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有委屈有心酸。

第一次听他说那么多，江文络忍不住出神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可当一切撕裂开来，他居然没有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对他的母亲产生应该有的爱，反而因他生出这反感的情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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