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男生 女生 完本 书单 专题 APP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武侠网 > 古典架空 > 浪淘沙 > 第二百七十五章 针锋

浪淘沙 第二百七十五章 针锋

作者:青山荒冢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3-12-27 14:48:01 来源:88小说

能做浮云楼的地支暗卫,又在江烟萝身边伺候多年,春雪绝不是泛泛之辈。

她思虑谨慎,知道武林盟的人多半还是听命于江天养,而沉香镇上有浮云楼的钉子在,比这些外人更加可信,自己顺路过去找个信得过的暗桩把盒子悄悄带回来,由江烟萝亲自查看定夺,既避免了节外生枝,也不怕昭衍耍什么花样。

途经一片小树林,天光渐趋昏暗,春雪知道日头快要西坠,不敢在林中耽搁,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座下骏马疾跑如风,料来很快就能冲出这密林小道,不想一阵风突然大作,枯叶满天狂舞,其中几片更是向着春雪扑面飞来。

春雪突然拔了剑。

她拔剑极快,剑锋出鞘便是出招,风吹叶呼啸扑至,未近人马已被剑气荡碎,叶片与剑锋相击,竟有金石碰撞之音,若非春雪挺剑迎上,这几片叶子就能刺瞎她的眼睛!

飞花摘叶可伤人,当今武林能做到这一点的高手不算少,但在栖凰山这片地界上,莫有一人胆敢造次,除非此人是敌非友。一念及此,春雪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探入囊中攥住响箭,扬声问道:“武林盟门人办事,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无人应答,春雪那一个“友”字刚出口,便有条人影从大树上纵身飞下,贴地飞掠有如狂风扫落叶,骏马兀自向前奔跑,两只马脚却留在了原地,鲜血慢了半拍才狂喷而出,刹那间染红一片枯草地。

惨厉的嘶鸣声骤然响起,马儿向右倒下,春雪抬脚在马背上一蹬,及时借力飞落在一棵树上,脚下树枝才颤了一颤,整棵树也震动起来,敌人竟是一不做二不休,挥刀将碗口粗的树干拦腰劈断,轻松得像是切开一块豆腐。

好快一把刀,好狠一双手!

大惊之下,春雪不得不飞身再起,振臂就要放出响箭,凌锐劲风又呼啸逼近,这回斩的是手腕,她凌空折腰一转,手中利剑直刺,剑光灿若飞虹,直向来敌胸膛刺去!

春雪的剑术,本就是为杀人而练!

刀锋未及手腕,剑锋已后发先至,却没有穿透骨肉的实感,春雪目光如电看去,原来她的剑只刺破了残影,敌人已纵跃在上,凭风挽了个刀花,锋芒自下而上如月轮穿云,倘使她有片刻迟疑,这一刀就不止劈断响箭,还要斩下她的手!

这却不是春雪变了脸色的原因。

“你是——”春雪惊愕道,“大公子!”

半路截杀她的强敌,赫然是失踪多日的江平潮!

被人认了出来,江平潮仍旧没有半句废话,他早知春雪是江烟萝的爪牙,哪会对她有半分怜香惜玉之心,当即一脚踏上她的剑背,整个人腾空再起,长刀自上而下似天降大雨,春雪抬眼只见满天刀光,顿时心头一寒,身躯骤然翻滚轮转,剑势亦轮舞展开,刀剑相撞之声不绝于耳,迸溅出火星万点,真如落雨一般。

片刻后,二人双双落下,复又闪身飞起,只不过春雪是向前疾驰,江平潮在后紧追不舍,他们一追一逃,眨眼间飞出七八丈远。春雪见甩他不掉,最近的岗哨又在三四里外,猛地用力踏地,腰身一折又回转,一剑刺向江平潮咽喉,趁后者挥刀挡剑,她快速伸手在腰间一抹,三枚银针飞射而出,直逼江平潮胸前空门!

针上淬了毒,一经破皮见血就会发作,春雪深知海天刀法的路数,出手暗算的时机又掐算精妙,眼看江平潮就要被毒针刺中,却听他冷笑一声,突然一个离地腾身,飞针堪堪穿过他的衣摆,人已带刀翻过春雪头顶,顷刻与她背靠背,刀锋自腋下刺出,直取春雪后心!

这一招,不是海天帮的刀法!

春雪背后发寒,已来不及错身避开,只得以牙还牙反手出剑,同时身子下沉,刀刃从她左肩洞穿而出,剑尖却没能刺入江平潮的腰腹,竟是他料到了春雪会玉石俱焚,左手倒握刀鞘一挡,便将利剑挡开。

胜负已分了。

春雪膝弯挨了一脚,踉跄跪倒在地,江平潮的刀压在她后颈上,冷声逼问道:“鉴慧如何了?”

惨笑一声,春雪吐了口鲜血,道:“我就说哪有这么巧的事,原来你们是串通好的……大公子,帮着外人对付自家人,你是深明大义,还是亲疏不分?”

江平潮不为所动,刀锋在春雪颈上压出一道血痕,又问道:“他怎样了?”

“死了!”春雪咬牙道,“身中剧毒,惨不忍睹,鲜血放进五毒鼎,尸体也被大卸八块了!”

闻言,江平潮勃然大怒,春雪连忙就地一滚,扬起一把尘土朝他面门撒来,趁机挺剑急刺他大腿,好在江平潮并未被怒火冲昏头脑,及时闭眼侧让,扬手下刀一气呵成,春雪的右臂齐肘而断,她惨呼一声,狼狈倒地。

一时不察,险被此女暗算得手,江平潮余悸未消,挥刀就要取她性命,却见春雪身上的包袱散开,里面东西滚落一地,当中有个上了锁的木盒,一下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江平潮眉头微皱,暂且收了杀心,出手连点春雪十二处穴道,指力用得极重,哪怕春雪功力不浅,没有两三个时辰也冲不开穴道,只能用一双满含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昨夜见过了那具尸体,江平潮不敢掉以轻心,他用春雪的剑劈开了木盒,里面没有金银玉珠,更无奇门暗器,仅一张薄薄信纸,上书三个字:留活口。

没头没尾,实在莫名其妙,江平潮却是认得这字迹的。

他解开了春雪的哑穴,问道:“昭衍让你将这盒子带给谁?”

春雪这才看清了盒中之物,也是满头雾水,却不肯回答他的话。江平潮见她如此顽抗,眉头皱得更紧,想着此处并非久留之地,正要杀了春雪再将她的东西带走搜查,目光又落在这张纸上,忽然怔住。

“他八成是说,让你将此物交给江烟萝。”江平潮面露笑意,“江烟萝就在这山里,你不敢暴露端倪,是要去到镇上再托人把东西悄悄送回来吧。”

春雪登时色变,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她自知失言,狠下心来就要咬舌,被江平潮点了穴道。

“因为他写的这张字条,就是给我看的。”江平潮终于笑出了声,“留活口,留活口……是了,以阿萝的手段,鉴慧应当尚在人世,我不急着杀你。”

春雪瞪大了眼睛,她到底不是个愚笨之人,已然明白了鉴慧今日冒险上山的真正目的,可惜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江平潮反复将这三个字看了几遍,想到春雪方才两次试图自尽,还故意激怒自己下杀手,他思及当初江夫人被方怀远误杀一事,脑中闪过了一个不甚明晰的念头,问道:“阿萝是不是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春雪脸色煞白,她虽然说不出话,但江平潮心里已有了数,不禁生出了一分后怕。好在悬于心头的大石安稳落下,他将字条揣入怀中,把满地狼藉掩盖得干干净净,俯身提起春雪,几个纵跃就消失在林间。

夕阳余晖终于消失不见,夜晚已然降临。

一年四季,冬天的寒夜总是最难熬的,街头巷尾的乞丐尚有草席破褥勉强御寒,荒山野岭的骸骨却只得枯叶黄土盖脸。

今夜无雨,霜寒浓重,有人踏过横七竖八的尸体,捂着右肩断臂处夺路疾奔,头顶月光幽冷,前方夜色暗沉。

一路疲于奔命,他不敢停,亦不能停。

荒凉古道将至尽头,他记得前方有一处河滩,野渡无人亦无舟,但有一条木栈长桥,只要快快过河再将桥拆去,或许就能逃出生天。

脚下用力一蹬,身如离弦之箭,顷刻飞过古道转角,他迫不及待地抬眼望去,只见残月寒光照得河滩惨白一片,使站在桥头上的那道人影恍若无常鬼魅。

白衣,血袖。

野渡,孤魂。

他眼瞳骤缩,想也不想便折身飞退,一步掠出五丈远,又要遁入丛林深处。

却有风声大作,一条长鞭纵跃而来,一抖一展,一圈一转,犹如长了眼睛的大蟒蛇飞天而起,死死缠住了他的脚踝,身躯顿时不受控地向后倒飞,他大惊失色,抬起仅剩的左手撮掌成刀,狠狠向鞭身斩去。

然而,掌刀未及鞭身,长鞭又是急抖,他整个人被这股大力抛起,寒意骤然笼罩下来,后知后觉地抬头一望,便见那道本该站在桥头上的人影已经掠至上方,右手持鞭画圈,长鞭重重叠叠地落下,将他身躯牢牢绑住,左手屈指成爪,紧紧抓住了他向上挥出的一掌。

“咔嚓”数声,如石碎,似冰裂,总归不该是从血肉之躯上传来的声音,竟在此刻响起了。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他这条手臂已被冻得麻木僵硬,几乎没了知觉,连被生生捏碎筋骨也不觉得剧痛,鲜血未能立时喷溅出来,恐怖却是有增无减,他一咬舌尖,猛地折身倒挂,抬脚冲向对方面门!

纵然是死,也不可孤身下黄泉!

可惜他出脚虽快,却快不过龙蛇长鞭,那绕身三匝的鞭子倏地一荡,本是近在咫尺的两个人霎时又相隔数丈,他顺势投向河面,夜黑水深难觅踪,人一旦潜了下去,便难再被逼上岸来。

这无疑是他最后的生路,而他总算是如愿以偿,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风声越来越大,可这水里怎会有风?

念头方起,眼前便是一黑,随即天地失色,万籁俱寂,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长鞭抖擞回转,为主人奉上了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而在长桥之下,无首的尸体才慢慢沉下去。

古道尽头又赶来一人,绛紫色的衣袂被大风用力扬起,女子手提血迹未干的双刀,轻如鸿雁般飞身而至,她只晚来不到半刻,这厢胜负已分。

“你就这么杀了他?”尹湄看着那沉入河下的人影,“我以为你会带回活口。”

方咏雩随手将头颅向她抛来,淡淡道:“把他活着带回去,才是最残忍的。”

他是谁?

他曾是天邪教的新教主,如今只是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这场腥风血雨自黎川而始,至今已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周绛云当真是说到做到,但凡与灵蛟会、天邪教两派交好而不肯向他投诚归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宁杀错不放过,手段残暴令人发指。然而,做事有紧必有松,陆无归接了命令,紧跟着大棒后头给甜枣,挑拨离间、威逼利诱、陷害栽赃、祸水东引等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竟让他招揽了不少可用之人,亦使一些势力从内部迅速分崩离析,实在令方咏雩大开眼界,无怪乎这老乌龟历经三代宗主仍能稳坐高位。

相比之下,他与尹湄的任务就要简单粗暴得多,一言以蔽之,斩草除根。

杀鸡不用宰牛刀,那些个小喽啰犯不着让他俩亲自出手,这一个月来方咏雩当真化身为无处不在的孤魂野鬼,针对灵蛟会、天邪教两派香主及以上人物展开刺杀,尹湄从旁协助,单是死在他们两人手里的成名人物就有数十个之多,其余人倒是少有死伤。如此一来,人都有贪生怕死、趋利避害之心,配合陆无归的攻心手段,比盲目屠杀更有奇效,除了少数负隅顽抗的硬骨头和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帮派,黑道大半江山已被补天宗收入囊中,只等这阵风头过去,再慢慢将之收服致用。

“我接到了水木的报信,他已在南海立足,但要扎根稳固还得徐徐图之,短时间内怕赶不回来,至于骆冰雁那头……”尹湄笑了一声,“她倒也有担当,明知道周绛云留着她是权宜之计,等补天宗真正消化了这些地盘和人手,等待她的必是兔死狗烹,却没有趁机逃到南海去。”

“那她是留在梅县?”

“不然还能去哪儿?”尹湄道,“周绛云一日不死,她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与其做丧家之犬,不如孤注一掷,且看谁唱的戏更好听,又是谁的命更硬。”

方咏雩看她一眼,道:“你这最后半句话,也是说给我听的。”

尹湄也不否认,将手里的人头塞进布袋里,沉声道:“这次任务端的是艰险万分,本该由陆无归随行帮手,周绛云却只让你我二人出动,他并非高看了我的本领,而是断定你能办成此事,借此探一探你的底细。待你我将这人头带回娲皇峰,周绛云必然知晓你已突破瓶颈,你再想拖延时间,怕是不行了。”

方咏雩颔首道:“不错,算算时间,等我回到娲皇峰,也该到三十六日的大周天了。”

“那你有何打算?”尹湄眼眸微眯,“周绛云既然识破了我跟陆无归的谎言,必定有所准备,咱们之前的布置来不及再换,倘若图穷匕见,七分把握降至四分,还是说你有本事直接将他拿下?”

这一回,方咏雩没有立时作答,只与尹湄擦身而过,屈指吹出了一声长哨。

一黑一红两匹骏马踏着夜色从古道远处奔跑过来,红马径直赶向尹湄身边,黑马则停在了方咏雩面前,他无声地笑了笑,从怀里摸出块饴糖喂给它,随即翻身上马。

尹湄见他要走,眉头几乎要皱成一团,又喊道:“方咏雩,你难道想死不成?”

“我当然不想。”方咏雩回头看她,“从前不想,今后更不想了。”

“那你——”

“周绛云的确是迫不及待了,可你焉知我不是如此?”

说罢,他大笑三声,扬鞭策马,一骑绝尘。

快马如电向东而去,历经数次日夜轮转,终至娲皇峰下。

方咏雩率先下马,尹湄紧随其后,二人一路披星戴月,回来时尚未天明,只见满山上下灯火通明,岗哨守卫莫不严阵以待,肃杀之气浓如凝云,沉甸甸地笼罩住这座山峰。

有人在此等候已久,见他们下马近前,连忙行礼来迎,尹湄认出这是陆无归身边的亲信,随口问道:“陆长老可是歇下了?”

对方却没回答,身子兀自轻颤,眼中残留着抹不去的惊惧。

一瞬间,尹湄察觉情况有变,她下意识朝方咏雩看去,却见其神态如常,仿佛对此毫无察觉,提着装有人头的匣子走过山门。

尹湄正待跟上方咏雩,却被一个守卫拦下,对方道:“宗主有令,请尹长老即刻出谷接应陆长老,少宗主一人进去禀报即可。”

“你——”

眼见方咏雩已经走远,尹湄心中既忧且怒,终是忍下一口恶气,冷声道:“这个时候,陆长老出去做什么?”

“搜查叛徒。”

“哪来的叛徒?”

守卫沉默了片刻,眼角余光瞥向站在一旁的亲信,意有所指地道:“一部分是近来收归门下却图谋不轨的人,还有一部分……据说是前代宗主留下的余孽。”

尹湄心头一凛,她再看方咏雩离去的方向,已不见其人影,知道周绛云是故意在这节骨眼上将自己支开,一时竟有些举棋不定。

过了片刻,她将心一横,率领这队人马转身离开,那名亲信见状松了口气,忙不迭退下了。

他一走,方才与尹湄搭话的守卫便牵马至尹湄身畔,压低声音道:“这是内鬼。”

“我知道。”尹湄的声音轻如蚊呐,“老乌龟聪明谨慎了一辈子,没想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守卫却道:“这倒未必。”

尹湄微怔,随即目光闪动,不再与他多说,纵马前驱而去。

方咏雩孤身入了**窟。

天有日夜与四季之分,这洞窟却是一年到头都幽暗阴森,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方咏雩甫一入内便感觉到了某种寒意,不似气温下降,倒像是阴鬼徘徊在侧。他犹记得自己少年时夜里不安,有坏心眼的人故意说些怪谈鬼话来吓唬他,道是妖魔鬼怪也跟苍蝇一样,只不过苍蝇闻腥而动,它们逐死而至,哪里有人要死了,身边变得格外的冷,便是有鬼来收命了。

这些在后院里嚼舌根的人被江夫人发现,好好教训了一通,可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窟里,江夫人不可能出现,她就算是死了,也该登入极乐才是。

方咏雩提着匣子来到甬道尽头,单手推开了石门,发现里面难得灯火明亮,周绛云换下了那身乌鸦似的黑袍,重新穿回旧日的红衣,正在火山石上阖目打坐。

他还是第一次见周绛云穿红,这衣裳红得太浓,像干了的血,而周绛云满头大汗,血管、筋脉悉数显了出来,不时有红光在他脸上闪动,一看就知是行功正在紧要关头。

方咏雩忍不住想道:“我若出手偷袭,能否取他性命?”

这其中八成有诈,但那两分真已是难能可贵,方咏雩踌躇了片刻,终是没有动手,只向后退了三步,袖手旁观。

一观便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三股白气从周绛云头顶升起,全身汗水随之蒸发,血光渐渐隐了下去,周绛云猛地睁开眼睛,双瞳中赫然有红光大亮,虽是旋即无踪,仍是摄人心魄。

他慢慢吐出一口浊气,见方咏雩站在三步之外,目光又从匣子上一扫而过,勾唇笑道:“好徒儿,你果真不负为师的一番苦心。”

方咏雩道:“岂敢让师尊失望?”

“你能办成这件事,料来境界是稳了。”周绛云道,“既然如此,适才你为何不出手?还是说,你怕中了为师的计?若真如此,那就太可惜了,为师今日与人动过手,运功疗伤真气有阻,当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呢。”

“的确有些可惜。”方咏雩一笑,“不过,倘使再给弟子一次机会,弟子依然不会出手。”

周绛云略有失望地道:“本座的弟子,竟然如此胆小?”

方咏雩却道:“正因我是您的弟子,即便要弑师,也该让您输得明白死得甘心,否则对不起您,更对不起我自己。”

闻言,周绛云神情微怔,半晌才道:“十八年前,我站在你这个位置,就是这样出手偷袭了我师尊。”

他说的自然是傅渊渟,方咏雩没有插话,安静地听着。

“那时候,十大门派杀过了天坑,从四个方向朝娲皇峰包围过来,他还在天缺殿内闭关逼出噬心蛊的余毒,上上下下的人央我做主,我只好闯进去找他。”周绛云叹了口气,“许多人都不信,我原本是没打算篡位的,至少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自知本领不如他,但也不逊色多少,魔门不讲什么礼义廉耻,只有弱肉强食,哪怕我当着满门弟子的面杀了他,宗主之位按规矩还是我的……可当我闯入练功房,看到他坐在那里一动不能动,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血都从口鼻溢了出来,我心里就冒出一个念头——‘倘若我在这个时候出手偷袭,应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了他吧’。”

最后一句话,与方咏雩适才的想法不谋而合,可他后退了三步,周绛云却是动手了。

“他没死,我也没赢,哪怕如愿得到了宗主宝座,别人也说我是趁人之危篡夺来的……”周绛云低声笑着,“我杀了不知多少人,拔了他们的舌头,可这声音还是日日夜夜在我耳边响起,原来是我自己的心在说话。”

十八年了,周绛云从未后悔背叛傅渊渟,可他又确实后悔了出手偷袭。

他本该是彻头彻尾的赢家,却输得一败涂地。

“我追杀了他十二年,整整十二年,我想着一定要堂堂正正地赢过他,让他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魔头死在他教出来的小魔头手里一点不冤枉,宗主之位本就该是我的,任何人都不配指摘只言片语。”周绛云喃喃道,“然而,他没等我,就那样死在了钟楚河畔,我想鞭他的尸让他再看我一眼,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挖坟。”

人死如灯灭,逝于水火中。

“如今,我也给了你同样的机会……”

顿了片刻,周绛云抬眼看着方咏雩,不知是哭是笑地说道:“我以为每个人易地而处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你为什么要犯蠢?”

方咏雩竟认真想了想,道:“或许是,我不想变得跟你一样难看吧。”

周绛云一愣,而后大笑起来:“那你是想死得痛快了?”

这个“了”字尚在口中,他的身躯已从火山石上一跃而起,双手弯如龙爪,悍然抓向方咏雩头顶!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