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彼端 第三百四十章 深渊

云端跌落，便是万丈深渊。

如此比喻，用来形容此刻的星辰，大概再合适不过。

决定走出涅盘城那一刻，他本也想到过，自己如此一去，恐怕便再也回不来了，毕竟哪怕是对于此前的他，新地球野外也称得上充满凶险，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个普通人了。

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吧，毕竟他只剩下一条胳膊了。

换句话说，带着绝望和悲伤至极的思绪，走出涅盘城那一刻起，星辰本也带着消极到极点的情绪，作出了一去不返的打算，因为他累了，他真的太累了。

回想自己不长也不短的人生，星辰只觉得自己好似永远不知成长的愚蠢，实在拖累了太多的人，内心的压抑和痛苦，让他再也不想，更不敢去拖累任何人了，而此前种种经历，让他潜意识中已经埋下了种子，那是感觉自己只要活着，就会不停拖累别人的种子。

带着这样的思绪，或许星辰那走出去，能走多远走多远，再去朝圣自己跟苏珊有过故事的地方的念头是假，自我放逐般，以消极态度寻求彻底解脱才是真吧？

什么是彻底的解脱？

当然是死亡。

正因为潜意识中已如是觉得，所以星辰在意外遇上绞肉机和老虎钳时，虽然也曾因为求生本能而惊厥过，意外过，且恐惧过，但在些许的后悔后，他终是在那无力抗衡的消极心态中，选择了引颈待毙，选择在这里结束自己的一生。

因为他真的累了。

他也真切认为，只要自己不再存在，就不会再有任何人，受到自己牵连了。

然而，让星辰无论如何没有预料到的是，就在他自觉自己已然必死，也再没有什么反抗心力之际，鑫九会忽然出现，并将他救下。

可相比较起来，真正让星辰无法承受的意外，是雷牙的忽然现身。

如果没有鑫九的出现，哪怕星辰仍然遇上了雷牙，他或许也会意外一时，但在那之后，他大概会瞬间坦然吧，因为从最根本的逻辑层面去想象，他当然知道，和他之间确实能算血海深仇的雷牙，选择此时报复他实在再合适不过。

如果单单只是碰上雷牙，甚至无可避免的死在雷牙手上，于星辰此刻心境而言，本也不再有什么所谓，毕竟怎么死，死在谁的手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然而这一刻，鑫九的存在，却让如此境地中的星辰，又陷入到了自己最害怕的境地之中。

什么是星辰最害怕的境地？当然是拖累他人。

鑫九出现那一刻，星辰曾下意识问到，对方为何会出现于此，前一刻，虽然鑫九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他总也在脑海中回闪的某些过往中，像是隐隐抓住了些许蛛丝马迹。

鑫九为何出现于此的蛛丝马迹。

当然了，无论星辰是否抓住了其中的关键，但能够明确得到的是，鑫九是因为他才出现于此的，这就是他此刻最害怕的事情。

因为他好像又一次真实的拖累了他人。

星辰能责怪鑫九么？责怪鑫九什么呢？责怪鑫九不应对他关心在意，更不应出现于此么？他当然不能，即便他再是凄楚，再是厌世，他也终还是那个星辰，他根本无法责怪一个真正关心着他的人。

所以，星辰只能再次选择责怪自己，责怪自己为何要出现于此，责怪自己为何要因为自己的行为，而再次牵连他人。

这一刻，看着眼前神色压抑，好似连目光都能杀人的雷牙，再加上感受到鑫九蓦然生起的恐惧，星辰已然几经恐惧和绝望的心中，因为那种再次涌现的，自己又连累了他人的思绪，而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然而绝望时刻，星辰仍是颤抖着，对雷牙打起了“招呼”，或许他真的还想试着努力一下吧，哪怕他真的再想不出任何对策了，毕竟在此之前，经历许多种种后，他的心力本也到了极限。

可他潜意识里真的还想试试，因为他真的太害怕再牵连别人了，尤其在这实际上已经牵连了别人的时刻。

带着以上思绪，开口后的星辰，开始努力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并思索着自己还能怎么办，哪怕是拖延时间都好，尽管他也不知道，这到底还有何意义，可内心的害怕思绪，就是在不停催动着，让他去这么做。

然而，越是去思考，星辰则越是感到害怕，因为强迫自己在绝望心境，以及害怕思绪中，再次勉强冷静下来，去认真思考后，他也像是愈加意识到了，他们此刻处境到底有多绝望。

星辰首先意识到的事情，当然是他们现在已经不可能联系得到外界，因为阴错阳差的结果下，已经被鑫九杀死的老虎钳和绞肉机，早已用相关设备，屏蔽了此处的信号，而他此刻还并不知道，屏蔽的范围到底有多大，这无疑让他感到很是绝望。

另外一方面，更让星辰感到绝望的是，他感觉得出来，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接连失去两个弟弟后，雷牙变了，变得更加狠戾，更加凶残，也更加谨慎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谨慎到现身一刻，雷牙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对自己进行报复，谨慎到他真正出手时，也要选择鑫九刚刚击败绞肉机和老虎钳后，那个心理防备最薄弱的节点。

谨慎至此的雷牙，真的让星辰感到害怕，这让他感觉雷牙的报复绝对有备而来，并且不是那种能让自己轻易找到破绽的准备。

然而这一刻，以上种种，却并不是最让星辰感到绝望的。

如果某些枝节，不曾被星辰意识到的话，面对此刻境况，即使是鑫九已经被雷牙在偷袭中，直接卸去了右臂，但最理智和客观的判断中，他或许或会做出让鑫九拖延雷牙，而自己跑出去，跑出信号屏蔽范围，再用手机联系支援的判断。

尽管星辰也知道，对于现在的鑫九而言，这样的想法和计划实在太过危险，尽管通过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也感觉的出来，现在的鑫九，实力早已不是一年前可比，然而鑫九却到底在雷牙刚才的偷袭中，已经失去了部分的战斗力。

更重要的是，星辰感觉得出来，此刻的鑫九，面对再次出现的雷牙，以及自己再次被对方卸去的右臂时，某种心理层面的阴影，显然已再次隐现。

可无论如何，星辰也知道，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以上方式，确实是他们此刻唯一的机会和可能，然而现状是，他却知道他们可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无论鑫九是否能鼓起勇气，与雷牙进行战斗。

因为一些事物，一些星辰同样在此刻意识到的，真正让他绝望到了极点的事物。

在此之前，在那个凉风萧瑟，落叶凋零，感觉自己的悲伤思绪，好似已经与这个世界的律动发生了共鸣，自己好似与世界融为一体的时刻，星辰隐约之间，好像在此感受到了自己本已不该存在的神识，并且感觉自己的神识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当时的星辰，思绪凌乱，且近乎无意识地哭喊着，让自己竟好似真切感觉到了的，那两个躲藏于林间的人出来时，绞肉机和老虎钳就真的出现了。

那一刻，星辰原本与这世间律动着的思绪，一下在惊厥中缓过神来，当他惊厥中想要再次感受时，却发现自己竟难以再感受到自己的神识，这一度让他十分怀疑，那难道只是自己的错觉么？

然而，后来发生的种种，比如鑫九与老虎钳及绞肉机的拼击中，那些六识恍若被封闭的瞬间里，星辰又几度感觉到了，那变得奇怪无比的神识，竟再度出现了。

最终，当星辰因为某些再次感觉到的事物，循着心中害怕思绪，想要提醒鑫九，注意可能的偷袭时，雷牙出现了。

并且出现一刻，雷牙还在偷袭中，直接卸去了鑫九的右臂，如果不是鑫九这一年多来的明显进步，或许如是偷袭下，鑫九已然殒命了吧。

以上，就是星辰此时感觉到的，最令自己感到最害怕的事情，因为他已经明确到，那变得十分奇怪，并且似有若无，此刻再次消失了的神识，应该是真的。

然而最可怕的事情在于，因为在星辰方才再度出现过的神识中，他所感受到的，躲藏于这林间的人，并不只有雷牙一人，而是还有另外一个人。

这就是最让星辰感到绝望的地方，因为他并不知道，此刻躲在暗处的另一个人是谁，但从合理角度去推断，他觉得那人应该是雷牙的同伙，因为他相信，经历过此前的事件之后，雷牙完全有可能谨慎到这种地步，谨慎到即使对付他这个废人，也不选择单独行动的地步。

这就是最绝望的事情，不是么？

因为星辰知道，如果自己此刻的想法是真的，他就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离开，而或许本就已经不是雷牙对手的鑫九，更不可能同时对抗雷牙加上另外一个人。

如是想着，星辰虽然想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好似根本做不到，而他仍然颤抖之际，雷牙终于开口了。

一年不见，雷牙仍然是那个雷牙，但又好像不是那个雷牙了，他的头发略显凌乱，显然他早已没有了心力去打理，而他本就病态的脸，也削瘦得更加可怕，他的脸上，还带着同样疏于打理的胡渣。

开口一刻，雷牙的声音如同他的目光一样压抑，并且沙哑低沉：“好久不见，星辰！”

说出星辰的名字时，雷牙的声音，压抑得好似从齿缝中挤出的一般，而事实上，那一刻，他的牙关也确实咬得很紧。

其实真正出手一刻，雷牙曾以为自己不会再跟星辰说任何的话，而是只要有机会，就不顾一切的杀死星辰，因为一年前，某些曾经被引发过的恐惧，让他似有若无的害怕着星辰。

这份害怕让雷牙变得谨慎，谨慎到此前一刻，他本可直接偷袭星辰，但他仍是先偷袭了鑫九，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偷袭星辰，鑫九反应过来并折返时，他当然还是能杀死星辰，但那会让他冒一定的风险。

雷牙自觉自己不能冒险，因为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心底早已被仇恨填满，那是仅仅杀死星辰，绝对不足以抹消的仇恨，他还想杀更多的人，无论任何办法，所以他不能冒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尽管雷牙也知道，除了此刻的星辰和鑫九外，他想杀的那些人，理论上他根本已经不会再有任何机会，毕竟并不算高的天资，决定了他的曲线和上限，可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还是想杀。

正因为心底被仇恨填满，本以为自己不会接星辰话语的雷牙，此刻仍然开口了，他也很难说明白那是何种思绪，仿佛压抑了太久的仇恨，让他想要歇斯底里一次，他想质问星辰，知不知道自己这一年多来是怎么过的，他也想质问星辰，过得逍遥快活时，有没有想过，自己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他想质问的太多太多，因为他压抑了太久太久，所以他到底还是接了星辰的茬，尽管他也知道自己不该接的，但另一方面，他也感觉到了星辰语气和目光中的绝望思绪，所以他还是接了。

雷牙话音落下之际，让绝望中绷着最后没有崩溃哒神经，依旧在思索对策的星辰，所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仍然凝视雷牙到时刻，他身后的鑫九，忽然带着止不住的轻颤，再次站到了他的身前。

是的，在意识到偷袭自己的人是雷牙，经历了明显的恐惧后，仍然轻颤着的鑫九，忽然又一次站在了星辰身前，并在仅剩的左手抬枪间，再次与雷牙对峙着。

面对鑫九如是举动，星辰莫名愣神之际，虽然看不到鑫九的神情，但他却仍能感觉到鑫九的恐惧，而如此恐惧下，鑫九仍然挡在了他的身前，这让他更加似有若无的，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而这种感觉，也更让深陷绝望中的他，更加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诚如星辰感觉到的那样，那一刻的鑫九，因为心里某些阴影的笼罩，当然还在恐惧着，然而那无法抑止的恐惧中，她想到了自己此刻正在守护的存在，本应是比任何存在都要重要的，包括自己的恐惧，所以那一刻，她好似再度鼓起了勇气。

如是念头，让她一边恐惧着，也一边勇敢着。

因为她想要守护最重要的事物！

星辰不知所措的时刻，目光仍然颤抖，指向雷牙的转轮手枪也同样在颤抖，语气更是颤抖得十分明显的鑫九，话语于这铺满落叶和阴影的林间响起：“星辰……我拖着他，你去找人来支援我，我……”

短短话语，却说得很是艰难，而说到后面时，鑫九像是想要补充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亦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思绪。

很显然，在面对恐惧的时刻，因为在意之人，而再度鼓起勇气后，鑫九同样做出了最客观的判断，她想要拖延住雷牙，让星辰去寻找支援，因为她知道，只要冷静下来，尽管已经失去一条手臂，但她应该还是有机会和雷牙对抗一段时间的。

尽管鑫九也知道，更大的可能上，以她现在的状态和心态，或许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她就会死在雷牙的手上吧……

然而以上思绪，此刻的鑫九并不敢去深入思索，一来她的心力真的有些疲惫，二来她不敢去想象，不敢想象自己一旦败亡的话，杀死了自己的雷牙，会对星辰做些什么，毕竟对于修真者来说，已经是普通人的星辰，跑得实在太慢了。

鑫九不敢去想，所以在这一刻的恐惧中，她只能如催眠般不停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计划，而这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听闻鑫九言辞那一刻，她身后原本在恐惧中愣神的星辰，心中莫名抽搐了一下，因为他当然已经意识到鑫九在想什么，然而他更加意识到的事情是，就如刚才鑫九没有意识到，雷牙的存在一般，现在的鑫九也根本没有意识到，周遭树影之间，可能还藏着另外一个人。

如是思绪，忽然让星辰感到更加绝望，并且绝望中，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已经感受到鑫九的恐惧，这种感受，让他甚至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告诉鑫九，周围可能还有其他人，因为他害怕鑫九会在恐惧和绝望中崩溃，如同一年前一般。

然而另外一方面，理性的想法，却好似在告诉星辰，他必须告诉鑫九，因为这至少可以让鑫九有足够的防范，尽管他也知道，目下情境，哪怕只有雷牙一个人，他们也很难再有机会，所以就算告诉鑫九，他也不知道这除了让鑫九徒增恐惧外，还有什么意义。

那一刻，那种自己再次将他人牵连至绝境的感觉，再次将星辰给压垮了一般，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真的出于理性，还是真的绝望了，他于鑫九身后再次开口时，语气中竟仿似带上了淡淡的哭腔，那哭腔，好似在诉说着自己对于鑫九无法开口的愧疚。

“小九……听着，现在除了他，这里可能……可能还有其他人……”

“你说……什么？”心绪本已紧绷到了临界点，却忽然听闻星辰说辞那一刻，随着心中咯噔一下，本就在轻颤的鑫九，一下颤抖得更加厉害起来。

颤抖之际，鑫九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听着星辰竟好似隐隐带着哭腔，仿佛前所未有的恐惧语气时，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连枪都握不稳了，因为雷牙可能还有同伙的说辞，让本就没有任何把握，徒有一腔对于身旁少年爱慕的她，如何不感到更深的绝望呢？

话音落下，并瞬间感受到，鑫九好似变得愈加恐惧的思绪时，星辰只觉得自己心脏抽搐的感觉，加上痉挛得更加真实的胃部，好像要引发自己的干呕一般，他说不出那种感觉。

在此之前，星辰已经试着分析和思索对策，然而他越是思索，就越是发现自己根本毫无对策。

在这毫无对策的时刻，他还亲口说出以上言辞，让本就恐惧的鑫九变得更加恐惧，这让他此刻的心情，甚至比向绝症病人的家属，宣布抢救无效的医生，还要绝望和复杂万倍。

然而，就在星辰和鑫九，都因为此刻各自思绪，而陷入更深的恐惧和绝望时，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却忽然发生了。

那一刻，雷牙再度开口了。

是的，雷牙开口了，这就是出乎星辰和鑫九预料的事情，因为雷牙开口之际，仍然低沉压抑的语气，却吐露一丝惊疑：“你说什么。”

那一刻，星辰和鑫九尽都颤抖的目光，被雷牙带着惊疑的话语吸引时，目光下意识跳动间，他们都看到了开口之后，隐隐惊疑中，下意识转头环顾四周的雷牙。

眼见如此一幕时，依然恐惧着的星辰和鑫九，蓦然发愣了一下，因为雷牙此刻的反应，让他们止不住闪过了一个奇怪念头。

难道附近还有其他人这件事，对于雷牙来说也是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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