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使徒 第九十三章 从军（二）

新入伍法师的第一次集训，是在一个一人高的木台前。恩岚等人到达的时候，台子前面已经乱七八糟地站着好几十人，一个个热火朝天地攀谈着，互相报着来历，攀扯着关系。

恩岚斜着眼睛看了一小会儿，大概是觉得这个时候不是融进去的好时机，便找了个角落，一声不吭地站了过去。罗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也跟着站了过去。毕竟他现在是恩岚的亲卫，总得跟着“主人”行动一致。

法师们零零散散到齐的时候，时间也差不多了。随着一声号角，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走上了高台，用双手向下压了压。

大部分正在攀谈的法师住了口，将目光投向了高台上的那人。然而有几个家伙显然是聊到了兴头上，根本没注意到壮汉的到来。那人双手虚按，停了几秒钟，也不多话，只是伸手朝一个正在喋喋不休的法师一指，一记闪电便落在了那个倒霉蛋的头上。

闪电的炸裂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一个同伴已经面目焦黑地躺在了地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好几个人惊叫起来，但是转眼间，一个个都将自己的嘴巴捂了起来。

能当法师的，都不是傻子，显然知道台上那家伙是玩真的……

胡子壮汉这一手，也把罗杰吓了一大跳，眼看着那个被抬走的家伙有出气没进气，恐怕这辈子就算交代了，他甚至都不敢出手帮一帮，只是赶紧低下脑袋，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别担心，那个是找的托儿，立威用的。”恩岚看到罗杰紧张的样子，小声说道：“在场的都是中级法师，一个个都跟宝贝似的，哪舍得就这么废了一个？”

“啊？”罗杰听得一脸懵逼状……

别人没恩岚这么消息灵通，哪里知道其中的猫腻？一个个叫苦不迭，都赶紧把眼睛盯在了鞋尖上。就算是家里边颇有背景的几个也老老实实做着同样的动作，毕竟他们也不知道台上那家伙人是不是认识自己。

台上壮汉对下面法师的反应很满意。虽然他已经发现角落里边还有个家伙在跟同伴交头接耳，不过他是认识恩岚的，所以就当没看见，开始了他的讲话。

那络腮胡子，虽然长着一张粗鄙的脸，脑袋里边的东西却还不少，引经据典地把苍狼团的历史详细介绍了一番，倒也说得跌宕起伏，不至于让人昏昏欲睡。随后又上来几个人，分别把军规、日程安排之类的大略讲了一下，就把这帮法师连带着亲卫驱赶到一个圆木搭建的大厅之中。

路上，恩岚简短地向罗杰介绍了这一批法师的情况，罗杰这才知道，苍狼团这次下了血本，才搞到在场的这八十三个中级法师。

中级法师，即便是在魔法普及化的埃尔斯特帝国也是稀缺资源。每年从五大魔法学院毕业的中级法师，一般来说不会超过两百个，却要被三大集团军与五大野战兵团瓜分——这还要除去很多不愿意从军的。

通常情况下，一个中级法师进入军伍，培训个一年半载，便能领上一个由初级法师组成的小队，以及一支大约二十人的卫队。像苍狼团这样将八十多个中级法师收拢在一起的情况，帝**中还是第一次发生。

苍狼团这么做自然是有它的原因的——他们需要这些人演练一款被称作“无间炼狱”的魔法阵。

前些日子，皇家魔法学院的数个魔导士研发了一款威力强大的魔法阵，其一出世便震动了魔法界。帝国对该魔法阵十分重视的原因只有一点，那就是它真正完全地实现了“去中心化”。

所谓魔法阵的“中心化”指的是，现有的法阵，至少都需要一个核心来凝聚其他魔力提供者的魔力。这个中心通常是一名高阶法师，其决定了如何使用所有汇聚的魔力。

这种设计的原因在于，法师很难去操控超过他们掌控能级的魔力。即便勉强去控制，稍有不慎，便会被过于强横的魔力反噬，所以需要一个强大的中心节点。

中心化法阵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便是成阵条件苛刻。中心节点必须由高阶法师担任；辅助节点必须魔力水平相差不多，以便法阵能够运转平衡；辅助节点不能过多，否则中心节点也承受不了巨量魔力带来的压力；辅助节点不能太少，否则不足以支撑起法阵的运转；辅助节点的数量不能在施法过程中有所变动，否则会造成对中心节点的冲击……

而这座“无间炼狱”大阵，彻底移除了中心节点，其十来人可以成阵，百来人也可以。如果足够豪奢，几千名法师聚在一起也不会嫌多。

并且，成阵法师的魔力属性并不需要一致，法阵会将入阵的力量统一调动，将空间中稳固的元素力量解析成一种中间态，在目标头顶形成一团不稳定的混杂着各种元素属性的魔云。

此时，任何一条具体的指令都会激发那团魔云，将某种元素力量瞬间转换成操阵者希望的魔法形态，向目标倾泻而去。

而更为神奇的是，无间炼狱可以同时拥有多个操阵者，分别转换不同属性的元素。所以，如果你看到那团魔云之中射出无数寒冰枪之后，转眼间又落下成百上千的火球，亦或是冰枪与火球间杂在一起同时落下，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只是，这个法阵刚刚被开发出来，仍旧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比如尚且不能由初级法师构建，因为他们的力量难于催动起法阵；法阵只具有攻击力，没有丝毫的防御力；法阵受到干扰后的反噬太大，严重情况下，施法者会因反噬而殒命……

但是在“去中心化”这个巨大成就之下，那些小问题完全瑕不掩瑜。毕竟仅仅需要一百名中级法师，便能达到以往一名魔导师加上十数名高级魔法师组阵的威力，这“无间炼狱”简直是诸神的赐福！

既然有这么多好处，组建并试演第一个“无间炼狱”便成了各大军团竞相争夺的资格。

苍狼团是攻伐蒙斯特王国的先锋，再加上与魔法部颇有渊源，这才拔了头筹。然而苍狼团高层把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也没凑够计划中的一百名中级法师，只找来了八十三个。

听了恩岚的讲解，罗杰才真正明白眼前的这帮家伙到底有多“宝贝”……

到了那个圆木大厅，法师们被放了进去，亲卫却被拦在门外，他们有符合自己身份的训练。罗杰虽然有着中级法师的实力，但是却没拿到执照，也没资格进那扇门。他当然也不在意，那个无间炼狱听着是挺厉害的，但是缺点同样多多，他才不愿意去冒那个险。

一百来号亲卫被驱赶到一个空旷的地方，一个光头便冒出来给他们讲解亲卫的职责。

罗杰没兴趣去学怎么当好一个下人，神游物外了一会儿，便去瞅亲卫之中的漂亮姑娘们。仔细数了数，罗杰不由会心一笑，八十三个法师里，女性只有寥寥十来个，这一百多个亲卫之中，姑娘却占了将近一半，其中还颇有一些姿容俏丽、或者身材火辣的。

看起来有些男法师的小心思还是挺活泛的，就是不知道被操练一整天，他们是否还有体力去干些想干的事儿……

光头吐沫横飞地讲了一通，便到了午餐时间。众人吃了点东西，便全都被打发出去做体能训练了。

罗杰体能还算不错，再加上会“圣佑术”之类回复体能的神术，也没把这些训练当盘菜，便有意无意地往漂亮姑娘身边凑，还真跟一个叫做卡洛儿的妖娆妹子搭上了话儿。

卡洛儿跟随的法师叫做桑代克·格里芬，跟她一起作亲卫的，还有一个叫做罗克珊的姑娘。罗杰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发现罗克珊一身短打扮，健美的身姿展露无遗，像头小母豹一般。

一名普通中级法师可以有两名亲卫，这个桑代克倒是不浪费名额，罗杰暗暗发笑。

卡洛儿也不是个无用的花瓶，她有初级法师执照。法师嘛，忙于学业，通常并不是很注重增强体质，所以在体能训练中很有些吃力，罗杰便暗暗对她释放了两次圣佑术。卡洛儿漂亮的眼睛里满含感激，让罗杰觉得这训练也不是那么枯燥了。

对外人，罗杰隐藏了身份，只说自己是个五级牧师，跟的是恩岚，做的是医生的工作。卡洛儿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也不疑有他，跟罗杰聊得很开心，直到体能训练结束，俩人才有些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罗杰倒是没有拐走个姑娘的意思，只不过苍狼团对亲卫的训练对他来说，实在是无聊到了极点，找个漂亮姑娘聊聊天消磨一下时间，总比对着纳维那个冷脸木讷的家伙要好得多。

不过说到纳维，罗杰还真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人，在体能训练上的动作一丝不苟，直把自己累得七荤八素……

体能训练之后，各人去登记自己的专长，以后将会分组训练。武士有武士的教练，法师有法师的指导，至于那些既没有斗气又不懂魔法的亲卫，则按照身体特点去学习普通战技。

负责登记的军官对这些亲卫打打骂骂，似乎一肚子不满的样子。说起来苍狼团对这些法师自带的亲卫们着实不怎么友好，毕竟重新训练一群乱七八糟的家伙太过费心费力。

他们更喜欢那些家境贫苦一些的、没有自带亲卫的法师，等训练结束之后直接指派两个精英战士给他们，绝对轻松加省心……

纳维被认定身体敏捷，推荐双持轻剑的训练。罗杰想着他捅自己刀子的时候，确实挺灵活的，也没反对。

至于他自己，之前随口说的职业是牧师，但是为了跟卡洛儿继续闲聊，他对登记的军官说自己是法师——反正他本来就有初级法师执照。第二天卡洛儿看见他的时候真是又惊又喜，罗杰硬搓出来一个收敛术谎称自己主修的是水系，神术只是随便玩玩。

“反正都是当医生，水系也凑合。”罗杰想着，一点没在意自己的谎话……

恩岚当了临时队长，手下管着四十来个中级法师。其他法师被另一个皇家魔法学院出身的家伙带着。

分成两队的目的，美其名曰是增强对抗性，但是根据恩岚的解释，这是为了给他日后执掌这个法师营增加公信力，另一个临时队长只是个即将被他踩在脚下的陪衬。

罗杰嘲笑他不一定斗得过对方，恩岚则一脸鄙夷地说，所谓的“皇家魔法学院出身”不过是“被扫地出门”的另一种说法，碾死那个家伙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中级法师们的训练日程安排得一日紧似一日，亲卫这边也是花样不断。什么单人对抗、静止目标的防护、移动目标的掩护、法武协作、法师联合、小队强袭、大队成阵……各种以中级法师们为保护核心的战术演练层出不穷，倒是让罗杰小小地开了眼界。

不过以他中级法师的水平，总跟着一群低级别法师武士配合，没多久便让他丧失了兴趣。当卡洛儿也疲于应付，没精力陪他聊天之后，罗杰便找上了恩岚，让他帮忙说项，免了这份训练。

恩岚也是惯着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借口让亲卫帮自己查阅资料，免除了罗杰的训练。

于是罗杰便成了整个苍狼团两万多忙碌身影中唯一的一个闲人……

闲下来当然是件开心的事儿，但是闲下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都在忙碌的话，人就会无聊起来。罗杰在空荡荡的宿舍之中呆坐了半天，觉得应该给自己找些事儿做，便在法师营中闲逛起来……

结果还没走上一圈，便先后被三波值哨士兵逮到，然后一通盘问。罗杰叹了口气，只好去法师营中一个不大的图书馆坐了一个下午。

这里只是苍狼团的一个临时驻地，藏书自然不会很丰富。两排书架上摆的都是蒙斯特王国相关的介绍。帝国的目标是蒙斯特王国，便只摆一堆与其相关的书籍，这目的性也真是够明确的……

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情，罗杰随手抽出了一本《魔兽图鉴》看了起来……

蒙斯特王国，作为北方硕果仅存的一个王国，与出产大量魔兽的弗罗斯特林海相接，以驯兽之术而闻名。与南部的驯兽术大为不同的是，蒙斯特王国擅长驯化魔兽。

不管是乖巧呆萌的宠物型、还是力大无穷的应用型、亦或是能够组成战阵的军用型，他们都有着丰富的驯化经验，因此这个王国还有个别名叫做“幻兽王国”。

埃尔斯特帝国对蒙斯特的驯兽术自然是垂涎已久，早就想将其据为己有。只是在阿迪娜帝国有意阻挠下，总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埃尔斯特与佛罗斯特林海之间，横亘着一条巍峨的横断山脉，也没有机会深入林海去捕捉魔兽，所以成立魔兽兵团的计划便被搁置了下来。

此次南征阿迪娜，彼得三世自然不希望蒙斯特在背后搅风搅雨，所以准备先以雷霆手段把它灭了再说……

罗杰懒得关心彼得三世的宏图大志，他只是对那些奇奇怪怪的魔兽感兴趣，于是直接翻过前面那些与书名不甚切题的王国介绍。苍狼团是北伐先锋，必定会直接面对蒙斯特闻名大陆的魔兽军团，多了解一些魔兽的特性，自然就少一分危险。

罗杰是个怕死的人。